第3章

那晚之后没多久,我家就搬走了,切断了所有联系。

听说他很快也出国了,去了顶尖的学府,走上了熠熠生辉的人生道路。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云泥之别。

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我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腿一软,沿着墙壁往下滑。

“清然!”

他惊呼,一把捞住我,手臂坚实有力,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一次,我没力气推开他了。

他打横将我抱起来,冲向急诊室,声音是慌乱的,对着冲过来的护士疾声吩咐着什么。

我靠在他怀里,视线开始模糊,天花板的灯晃成一团昏黄的光晕。

像极了十八岁那年,他替我挨打后,背着我回家时,看到的那个摇晃着的、温暖的月亮。

我闭上眼,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

“沈聿……”

他立刻低下头,把耳朵凑近我的嘴唇,呼吸都屏住了。

“那个赌约……零食,好吃吗?”

抱着我的手臂骤然僵住,绷得像铁块。

接下来的日子,沈聿近乎偏执地介入我的治疗。

他成了我的主治医生之一,不容拒绝。

专家会诊他牵头,治疗方案他死死盯着,用药剂量他亲自核对。

他把我塞进了最好的单人病房,窗户明亮,能看到楼下枯了又绿的绿化带。

他甚至试图给我喂饭,被我扭头避开后,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出去。”我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声音没有波澜。

他站着没动,影子被灯光拉得好长,沉沉地压在我病床上。

“小太阳,那件事……”他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说话,只是慢慢蜷缩起来。

背对着他。

化疗的反应很大。

吐得昏天黑地,头发大把大把地掉,镜子里的那个人,苍白消瘦,眼窝深陷,陌生得让我害怕。

每次我抱着马桶吐得浑身瘫软时,总能感觉到一只手,沉默而坚定地扶着我的额头,拍着我的背。

他的白大褂被我弄脏了好几次,他却毫不在意。

偶尔在深夜里被剧痛惊醒,会看到他就坐在我病床边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金丝眼镜摘下了,捏在手里,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血丝。

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看到我醒来,他会立刻俯身,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是不是又疼了?要不要加一点镇痛泵?”

我闭上眼,不看他。

说什么呢?没什么可说的了。

碎掉的玻璃,就算粘得再好,裂痕也还在。何况是真心。

有一次,他给我调整输液泵的速度,手指无意间擦过我的手背。

冰凉一片。

我却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这个动作太大,扯到了埋在皮下的留置针,疼得我瞬间蹙眉。

他的动作顿在半空,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

喉结滚动,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

那之后,他更加沉默,只是照顾得愈发细致。

病房里永远有最新鲜的草莓,洗得干干净净,挂着水珠。

虽然我一次也没吃过。

护士们看我的眼神渐渐带了点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