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没多久,我家就搬走了,切断了所有联系。
听说他很快也出国了,去了顶尖的学府,走上了熠熠生辉的人生道路。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云泥之别。
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我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腿一软,沿着墙壁往下滑。
“清然!”
他惊呼,一把捞住我,手臂坚实有力,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一次,我没力气推开他了。
他打横将我抱起来,冲向急诊室,声音是慌乱的,对着冲过来的护士疾声吩咐着什么。
我靠在他怀里,视线开始模糊,天花板的灯晃成一团昏黄的光晕。
像极了十八岁那年,他替我挨打后,背着我回家时,看到的那个摇晃着的、温暖的月亮。
我闭上眼,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
“沈聿……”
他立刻低下头,把耳朵凑近我的嘴唇,呼吸都屏住了。
“那个赌约……零食,好吃吗?”
抱着我的手臂骤然僵住,绷得像铁块。
接下来的日子,沈聿近乎偏执地介入我的治疗。
他成了我的主治医生之一,不容拒绝。
专家会诊他牵头,治疗方案他死死盯着,用药剂量他亲自核对。
他把我塞进了最好的单人病房,窗户明亮,能看到楼下枯了又绿的绿化带。
他甚至试图给我喂饭,被我扭头避开后,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出去。”我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声音没有波澜。
他站着没动,影子被灯光拉得好长,沉沉地压在我病床上。
“小太阳,那件事……”他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说话,只是慢慢蜷缩起来。
背对着他。
化疗的反应很大。
吐得昏天黑地,头发大把大把地掉,镜子里的那个人,苍白消瘦,眼窝深陷,陌生得让我害怕。
每次我抱着马桶吐得浑身瘫软时,总能感觉到一只手,沉默而坚定地扶着我的额头,拍着我的背。
他的白大褂被我弄脏了好几次,他却毫不在意。
偶尔在深夜里被剧痛惊醒,会看到他就坐在我病床边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金丝眼镜摘下了,捏在手里,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血丝。
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看到我醒来,他会立刻俯身,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是不是又疼了?要不要加一点镇痛泵?”
我闭上眼,不看他。
说什么呢?没什么可说的了。
碎掉的玻璃,就算粘得再好,裂痕也还在。何况是真心。
有一次,他给我调整输液泵的速度,手指无意间擦过我的手背。
冰凉一片。
我却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这个动作太大,扯到了埋在皮下的留置针,疼得我瞬间蹙眉。
他的动作顿在半空,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
喉结滚动,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
那之后,他更加沉默,只是照顾得愈发细致。
病房里永远有最新鲜的草莓,洗得干干净净,挂着水珠。
虽然我一次也没吃过。
护士们看我的眼神渐渐带了点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