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吱呀响的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喝下去时,心里那点憋屈散了大半——等着吧,这利息,他一笔一笔讨。
快十点时,林凝雪回来了,身上带着雪花膏味,还有点慌。“惊鸿哥,我回来了,报表太多,耽搁了……”
陈惊鸿抬眸,眼神平得像车间的机床台面:“累了吧?我那辆旧自行车的链条松了,你帮我紧一紧。”那自行车是林凝雪去年生日,他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平时常用来托林凝雪上下班。他平时宝贝得不行。
林凝雪愣了,没料到他这么平静。她接过扳手,指尖发颤:“好……我这就帮你弄。”
陈惊鸿看着她蹲在地上紧链条的样子,嘴角勾了下——第一笔利息,就从这“顺从”开始。
2 伪善者的错愕
自那晚之后,陈惊鸿像变了个人。
以前林凝雪晚回半小时,他都会在家属院门口等,追问她跟谁在一起;现在他下了班就去车间加班,要么琢磨车床改进技术,要么跟师兄弟去厂部的篮球场打球,林凝雪主动给他洗的工装,他也只说句“谢了”,再没多问。
林凝雪慌了。她几次想跟陈惊鸿解释图纸的事,可每次对上他那“无所谓”的眼神,话就堵在喉咙里。她总觉得,陈惊鸿的平静比发火更吓人——就像车间里待修的机床,表面没声,内里说不定早锈透了。
这天早上,车间的电铃刚响,赵卫东就来了,胳膊上挎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给林凝雪带的油条。他脸色不太好,身上穿的衣服裂了个小口子,见了陈惊鸿,故意叹了口气:“惊鸿弟,昨晚我整理厂长的讲话稿,熬到后半夜,衣服不小心被桌角挂了一个小口子。凝雪的妹妹说凝雪会修补,能不能……”
话没说完,林凝雪就急忙上前,眼神带求:“惊鸿哥,卫东哥他……”
陈惊鸿正拿着卡尺量零件,闻言停下,擦了擦手上的机油,笑得坦然:“卫东哥客气了,都是一个厂的,帮个忙应该的。只是我今早要去郊区的公社换粮票,我妈说家里的玉米面快没了,得赶在公社粮站关门前去。”他看向林凝雪,“凝雪,你不是认识公社粮站的李姐吗?陪我去一趟,换完粮票回来,再帮卫东哥修补衣服,咋样?”
林凝雪懵了。她以为陈惊鸿会拒绝,甚至会翻旧账,可他不仅没生气,还让自己陪他去换粮票——这完全不在她的预期里。
赵卫东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陈惊鸿答应的痛快。其实他就是想借机会让林凝雪去厂部陪他。所以勉强笑道:“也好,那麻烦凝雪妹妹了。”
林凝雪跟着陈惊鸿往郊区走,一路上心神不宁。快到公社时,陈惊鸿突然停下,指着路边的沟:“粮站的李姐说,沟边那种野菜能腌咸菜,你帮我挖点,我去排队换粮票,省得耽误时间。”
那沟边的草长得比人高,还藏着碎石子,很容易划破手。林凝雪犹豫:“惊鸿哥,那太危险了,要不我们一起……”
“怎么?”陈惊鸿转头看她,眼神带点玩味,“你连卫东哥的衣服都能修补,挖点野菜就怕了?还是说,你只敢帮他,不敢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