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皇族重誓，非同儿戏。尤其涉及子嗣国祚。他死死盯着树上的女人，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玩笑或试探，却只看到一片冰封的决绝。她竟是认真的？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前世”，要逼他发下如此毒誓？
“楚凝，你……”他喉结滚动，嗓音干涩。
“王爷不愿？”楚凝挑眉，作势又要起身，“那便当妾身今日，未曾说过。”
“我发誓！”萧绝几乎是吼出来的，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一片赤红，“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萧绝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楚凝，绝不纳柳纤云入靖王府，若违此誓，天人共戮，子嗣尽绝，永失所爱，孤寡终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带着血腥气。
庭院内外，一片死寂。仆从们早已将头埋得极低，恨不能钻入地缝。王爷竟被逼至此……这王妃，当真疯了！可怕！
楚凝静静听着，面上无悲无喜。直到誓言毕，她才缓缓勾唇，露出一抹极淡、却极冷的笑。“如此，甚好。”
她终于扶着树干，作势要下。
萧绝立刻上前，张开双臂，欲接住她。
楚凝却避开了他的触碰，身形灵巧地几个起落，借着较低的枝桠，稳稳踏在地上，裙裾甚至未曾沾染多少尘埃。动作利落得，全然不似个五个月身孕的妇人。
萧绝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颤。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空茫一片，倒映不出他的影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站定，抚了抚微皱的衣袖，语气淡漠如常：“妾身乏了，告退。”
说罢，也不看他反应，径直转身，朝着凝香院的方向走去。背影挺直，孤绝，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于她不过清风拂面。
萧绝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良久，才缓缓收回僵直的手。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他抬眸，望向那株老槐，枝叶仍在微微晃动，仿佛提醒着他方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王爷……”贴身侍卫墨影悄然现身，面带忧色。
萧绝抬手，止住他的话。他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疲惫与……探究。
楚凝，你究竟，是谁？
或者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句“前世毒酒”，如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他从未想过要她的命，即便……即便最初娶她，确非本意。可三月前她落水后醒来，看他的眼神便充满了刻骨的恨，言行举止，更是判若两人。
莫非，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又或者，这只是她为掩盖某些变化，而寻的借口？
“去查。”萧绝声音低沉冷冽，“三个月前王妃落水前后，所有接触过的人，事无巨细，给本王查清楚！”
“是。”墨影领命，迟疑片刻，又道，“那……柳姑娘那边？”
萧绝眸色一暗，想起楚凝方才的话，心中莫名烦躁。“让她安分待在柳家，无事不必过来。”
“……是。”
风吹过，槐花簌簌落下，如同一场无声的雪。萧绝独立庭中，第一次觉得，这偌大王府，寒意刺骨。
而凝香院内，楚凝屏退左右，独自倚在窗边。指尖轻轻覆上小腹，感受着那有力的胎动，冰冷的眼眸中，才终于渗出一丝极淡的暖意，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