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将手机小心翼翼地贴到耳边。
「……喂？」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
听筒里先是传来一阵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了。和他记忆里那个带着点儿清脆的女孩声音不同，这个声音更沉静，更缓，像溪水流过光滑的鹅卵石。
「陈序？」她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确认，却没有太多的惊讶。
「是……是我。」他赶忙应道，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仿佛对方能透过电话看到他的姿态。「沈心，你好。」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才说：「谢谢你的天气预报。」
她的语气里没有讽刺，没有不悦，反而带着一种……温和的调侃？这完全出乎陈序的意料，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我不是……」他想解释自己并非只是在报告天气。
「我知道。」沈心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很久没有人，特意告诉我天气怎么样了。」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把柔软的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陈序内心某个紧锁的角落。他仿佛能看见，在一个没有光明的世界里，天气的变化或许只剩下温度的体感和风声雨声，而「很好」的天气，成了一种被遗忘的、关于色彩的想象。
「今天确实是晴天，」陈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自然些，「阳光很足，天空是淡蓝色的，有点像……嗯……」他绞尽脑汁地想找一个她能理解的比喻，「有点像你头像的那种蓝色，但要浅很多，很明亮。」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怎么能提起她的头像？她能看到颜色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几秒钟对陈序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听到沈心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不是开心的笑，更像是一种带着淡淡感慨的叹息。
「是吗？」她说，「我记得那种颜色。像夏天洗完晾起来的白衬衫，带着阳光和肥皂的味道。」她顿了顿，仿佛思绪随着味道飘远了，声音变得更轻、更柔，「有时候我会想，向日葵摸起来，应该就是这种温暖的味道吧。虽然花瓣可能是凉的，可它心里一定装着很多很多的阳光。」
陈序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应，更没想到她会用如此诗意而细腻的感官记忆，将颜色、味道和温度联系在一起。他忽然意识到，尽管她失去了视觉，但她内心的色彩仓库和通感联想，比他这个能看见的人，还要丰富和生动。
「对，就是那种感觉。」他连忙附和，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触动。
「你……」沈心似乎犹豫了一下，「怎么突然想起加我？」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陈序的神经再次绷紧。他不能说出那个诡异的 APP，那听起来更像天方夜谭。
「就是……偶然想起了老同学，」他选择了一个最平庸也最安全的理由，声音因为心虚而有些发飘，「翻了翻通讯录，就……试试看。」
「哦。」沈心应了一声，听不出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她没有追问，这反而让陈序更加不安。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像刚才那样令人窒息，仿佛因为那次关于颜色的短暂交流，而多了一丝微妙的流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