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认为我们已经死了、或者离死不远的时候，悄悄扎根，默默生长。”
“等到某一天，当他们认为自己稳坐云端，可以俯瞰众生时——”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们眼中逐渐燃起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仇恨、不甘、以及一丝被点燃的野心的光。
“我们要做的，就是掀翻他们的云台，让他们也尝尝，跌落泥潭的滋味。”
山风呼啸而过，吹动我们破碎的衣袍。
慕遮言扶着山壁，缓缓站了起来。他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灰烬，而是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锐利，冰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小姨，想要我们怎么做？”
这一声“小姨”，叫得比刚才在诛仙台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重量。
云芷也站直了身体，抹去眼角的泪痕，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我知道，初步的信任，算是建立起来了。虽然前路依旧遍布荆棘，但至少，他们不再一心求死。
“首先，”我松了口气，感觉腿更软了，干脆也靠着山壁坐下，“找个地方，把你们这一身伤治好，把命保住。然后……”
我眯起眼，看向凌云宗那巍峨耸立、云雾缭绕的主峰方向。
“我们先离开这里。我知道一个地方，谢无妄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那么长。”
离开凌云宗的势力范围，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谢无妄显然没打算真的放我们离开。诛仙台没能跳成，他虽未亲自追击，但一道道追杀令早已通过隐秘的渠道发了出去。明面上，我们是“叛逃宗门的罪人”，格杀勿论。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想讨好未来宗主的势力，以及一些觊觎慕遮言曾经名声、想落井下石的散修，在四处搜寻我们的踪迹。
我们不敢走官道，不敢进大的城镇，只能昼伏夜出，穿梭在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小径。
慕遮言和云芷的伤势太重了。慕遮言丹田受损，灵力运转滞滞，时不时就会咳血。云芷为了护住慕遮言，硬接了苏清颜一掌，经脉郁结，寒气侵体，发作起来浑身冰冷，痛苦不堪。
我那点筑基期的修为，在这种逃亡路上，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唯一的好处是，原主沈月微是个标准的修炼废柴，在宗门里就是个边缘透明人，认识她的人不多，更没人会想到，她会跟两个“宗门罪人”搅和在一起。这反而成了我们最好的伪装。
我利用原主记忆里那些关于各地风土人情、三教九流的零星知识，尽量避开可能的眼线。身上的灵石和值钱物件不多，大部分都用来换取疗伤丹药和隐匿行踪的符箓。日子过得捉襟见肘，颠沛流离。
有一次，我们为了躲避一队搜寻的修士，被迫躲进了一个散发着腐臭气味的妖兽巢穴，在里面屏息凝神待了整整一天一夜。出来的时候，三个人都跟从泥潭里捞出来一样。
云芷看着自己原本纤细白皙、如今却布满污渍和细小伤口的手，又看看靠在岩壁上、脸色比鬼还难看的慕遮言，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哭什么。”慕遮言哑声开口，他伸出手，用还算干净的袖口内衬，笨拙地擦去她的眼泪，“还没死，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