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喻希去了仓库旁边的一个小屋，是我的工作间。里面器械齐全，药品也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
“你的日常工作，就是每天早晚两次巡视羊圈，检查它们的健康状况。食槽和水槽都是自动的，不用你管。如果有羊生病或者受伤，就在这里进行治疗。这是紧急通讯器，有任何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按红色按钮联系我。”她递给我一个对讲机一样的东西。
“好。”我接过来。
“记住我昨天说的话，A区，别自己进去。”她又强调了一遍。
她交代完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拿上听诊器和一些常规检查工具，走向了羊圈。
离得近了，那股铁锈味更浓了。我发现这味道是从羊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先从普通区的羊开始检查。它们看上去很温顺，我靠近的时候，它们只是抬眼看看我，然后继续低头吃草。
但我给第一只羊做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我用手扒开它的眼皮，想看看结膜的颜色。它的瞳孔是深褐色的，但里面……很浑浊。正常动物的眼睛，不管是什么颜色，你总能看到一点光，一点神采。
但这只羊的眼睛里没有。
它的眼珠就像两颗死气沉沉的玻璃球，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又检查了第二只，第三只……全都是这样。它们的身体指标都很正常，体温、心跳、呼吸，都符合一只健康绵羊的标准。
但它们的眼睛，全都是死的。
我拿着记录本，手心有点冒汗。这绝对不正常。
然后我走到了A区围栏旁边。
这里的羊，明显比外面的要壮硕一圈，毛色更深，眼神……也更不一样。
外面的羊是“死”，这里的羊，眼睛里透着一股凶光。
它们没在吃草。几十只羊都站在那里，隔着围栏，直勾勾地盯着我。就像一群狼在盯着猎物。
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的呼吸。它们不是在喘气，而是在……嗅。它们的鼻子在空气中不断地抽动，像是在辨认我的气味。
昨天那只啃钢管的公羊也在里面。它是头羊，个头最大，犄角又粗又长，尖端被磨得锃亮。它就站在最前面，眼神跟刀子一样，刮得我脸生疼。
我跟它对视了大概十秒钟，就败下阵来。
我不敢再看了，那种感觉，就像你掉进了冰窟窿，全身的血都快冻住了。
我匆匆结束了早上的巡视，逃也似地回到了工作间。
我把“眼睛无神”这一点，重重地记在了工作日志上。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见了喻希。她正坐在厨房的桌子边，慢条斯理地切着一块牛排。那牛排煎得半生不熟，切开还能看见血水。
“检查完了？”她问。
“完了。”我坐到她对面，没什么胃口，“我发现那些羊的眼睛……有点奇怪。”
“哦？”她把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得很慢，“怎么个奇怪法？”
“没有神采，像死了一样。尤其是A区那几十只，眼神很凶。”
她用餐巾擦了擦嘴，喝了口水。
“程野，你以前是在城市宠物医院工作的吧？”
“对。”
“所以你习惯了看那些被人类驯化得毫无野性的猫猫狗狗。你忘了，动物的本性是什么。”她说，“羊，本质上也是一种动物。它们有自己的领地意识和攻击性，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