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镜头像一群嗜血的蜂群,嗡鸣着锁定我的脸。惨白的光柱下,我几乎能看清镜头深处映出的自己——唇色褪尽,唯独眼底深处还死死攥着一小簇不肯熄灭的火焰。偌大的颁奖现场,空气凝滞成一团黏稠的胶质,只有闪光胶质,只有闪光灯在疯狂地切割、闪烁。我站在万众瞩目的颁奖台中央,手里那座冰冷沉重的全球调香大赛冠军奖杯,正被我亲手递出去。
接杯的手,修长、稳定,属于我的丈夫,沈哲。
他将奖杯高高擎起,脸上是精心调试过的、混合着谦逊与狂喜的完美表情。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失控的尖叫,几乎要掀翻会场的穹顶。他的名字被狂热地呼喊,一声高过一声,汇聚成席卷一切的洪流——“沈哲!沈哲!天才!沈哲!”
“天才”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我的耳膜。
他放下奖杯,转向我,在无数镜头的注视下,倾身过来,带着胜利者的温情,将一个亲昵的吻印在我的脸颊旁。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皮肤,激起一层冰冷的战栗。
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离开的刹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恶魔之手操控,悬挂在舞台正后方、巨大的主屏幕猛地后方、巨大的主屏幕猛地一暗。随即,刺眼的白光重新亮起,一段清晰得令人作呕的视频粗暴地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那是我。
视频里的我,穿着一件皱巴巴的丝绸睡衣——是我在家里最常穿的那件。头发凌乱地散在脸颊边,眼睛红肿,眼神空洞,整个人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我对着镜头,嘴唇机械地开合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是我……是我偷了沈哲的‘星夜序曲’配方……我嫉妒他的才华……我伪造了实验室数据……” 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切割着此刻台上站着的我的神经。
会场里那山呼海啸的欢呼,如同被一只巨手骤然扼住喉咙,戛然而止。死寂。
下一秒,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尖锐的议论声、愤怒的斥骂声,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熔岩,喷薄而出,瞬间将我淹没。
“天哪!是她偷的?” “太无耻了!剽窃自己丈夫!” “滚下去!骗子!” “沈先生太可怜了……”
无数道目光,鄙夷的、愤怒的、幸灾乐祸的,如同淬毒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我从四面八方射来。我成了聚光灯下被公开处刑的罪人。
沈哲依旧紧紧攥着那座象征无上荣耀的奖杯,他的手臂环过我的肩膀,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饱含痛苦却依旧选择包容妻子的丈夫在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微微偏过头,滚烫的嘴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廓,用只有我能听到的气音,送进来一句淬了冰的话:
“澜澜,你得好好谢谢苏倩。是她帮我找到这个‘证据’的,就在你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清理得真干净,差点就错过了。” 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残忍。
苏倩。我的妹妹。那个总是用最甜腻的声音叫我“姐姐”,眼神却像小蛇一样滑腻冰凉的妹妹。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下。身体里的骨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全部抽走,只剩下冰冷的皮囊在强撑。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视野开始旋转、扭曲,巨大的开始旋转、扭曲,巨大的屏幕上,那个“我”还在麻木地“忏悔”着,声音刺耳地回荡。台下那些愤怒的口型、挥舞的拳头,都变成了无声的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