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沈元清中状元的第二年,我以平妻的身份带着女儿从状元府的侧门嫁了进去。
世人皆夸沈元清重情重义。
哪怕高中榜首,也不忘自己的糟糠之妻。
可令我想不到的是我从小带大的女儿进府第一天便唤她人作母亲,
说我配不上她的父亲。
曾许诺我一生的夫君,碾碎我的尊严,只为搏他正妻的一笑。
日日磋磨,即是如此,那你们,我便都不要了。
1
状元府偏院里有一处空地,是最近才翻修的。
面儿上全是尖锐的石子,密密麻麻,路过的下人不敢踩上一步。
而此刻的我,跪在这片石子地上已经近两个时辰。
衣裙血迹斑斑。
“奉茶!”
嬷嬷开口,一脚踹在了我的小臂上。
我颤着手端上那杯滚烫的热茶。
钻心的疼痛从指尖蔓延而来,我却不敢松手。
沐清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嘴角噙着笑意,下一刻,她扬手掀翻了茶杯。
滚烫的热茶顷刻扑在我的脸上。
“平妻?”她轻笑出声,用脚踩在我的手背上。
尖锐的石子顿时陷阱手掌,钝痛传来,我低头不敢说话。
她脚上的力道渐渐加重:“贵妾?自古以来哪个妾为贵?”
我将头抵在尖锐的石子上:“夫人饶命。”
远处,女儿莲儿捧着盒子,人还没进院就开始喊:“母亲!”
我心中欣喜,可还未来得及回头,却见她献宝似的捧着盒子扑进了沐清歌的怀里:“这是我送母亲的礼物,母亲可还喜欢?”
我瞧着盒中的玉镯。
那是我出嫁前我母亲送我的礼物。
后来拗不过莲儿的撒娇,便将玉镯送给了她。
可她如今却用我母亲的遗物去讨好那个她才相处不过数日的‘母亲’?
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这可能是我的一场梦。
可手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痛告诉我。
这不是梦。
沐清歌接过盒子,有意无意的抬眼看我,语气里尽是得意:“莲儿乖巧,母亲自是欢喜。”
我脱力倒在地上,张了张嘴,终是没喊出声来。
沐清歌坐在椅子上,将玉镯放在阳光下打量,却陡然的一松。
玉镯掉落在尖锐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哪怕我身子再快,也没接得住。
我抚着碎成三瓣的玉镯抬头:“你怎么可以?”
沐清歌一笑:“呀,莲儿,母亲没拿住,你可会怪母亲?”
莲儿摇头:“一个凡品而已,碎了便碎了,母亲应配得上更好的。”
我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莲儿口中说出,她明知那是她祖母的遗物?怎么能云淡风轻的说碎了也就碎了?
“莲儿!母亲平日是如何教你的?!”我忍不住开了口:“你明知那是你祖母留下的唯一东西!你怎么能如此轻视?”
可话刚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宋家主母在此!哪里来的脸面自称母亲?!”嬷嬷拧着眉头又是一脚踹了过来。
腰身撞在尖锐的石子上,粘腻温热的感觉从腰间溢出。
刚下朝的沈元清走至我的身前,只低头看了眼后,便走到沐清歌身边:“怎么今日这么大气性?”
沐清歌瞧了眼地上的玉镯:“莲儿送我的礼物,我太过欢喜,一时没拿住。”
沈元清的眼睛撇过地上的玉镯,后从我身上飘过。
单手将沐清歌搂进怀里:“无碍,碎了便碎了,明日让嬷嬷带你重新买。”
随即看向莲儿:“今日的功课,可有好好学?”
莲儿倚在他的身上,仰着小脸:“自是学完了。”
“嬷嬷熬好了鸡汤,这会儿还在灶上热着呢。”沐清歌开口。
沈元清起身:“那便去吃饭吧,莲儿,扶着你的母亲。”
莲儿点头:“诶!”随后双手牵着沐清歌的手,撒娇般的蹭着她的胳膊。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从我身边路过。
沐清歌低头看我,一脚踩在我的手背上。
可此时,我已感觉不到疼痛。
2
“小姐,你这双手伤着筋骨了,若我上药,可能会钻心疼痛。”
我看向夜色中的月亮:“没有什么痛会比得过今日了......”
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宋嬷嬷边上药边叹息:“小姐,不如我们回去吧?小小姐年幼不懂事,若能得到正确的引导和教导,一定会承欢膝下的。”
“不了,沈元清和莲儿,我都不想要了,你给父亲去信,等我拿到和离书,便会回府。”
宋嬷嬷面上一喜:“您终于想通了,我这就给老爷去信。”
沈元清寒窗苦读数年,一心只在科考上。
当年我出府游玩,遇到了落榜后要跳水的他。
那时的他一心求死,拉扯中我与他一起落水。
我便以此要挟让他负责。
当时的父亲并不同意我俩的婚事,可我一心想要嫁给他,哪里会管旁人说什么。
父亲母亲当初都劝我,文人读书意在仕途,定瞧不上我们这种商户出身,若我嫁给他必定要受不少委屈。
还不如嫁一个同是商户出身的,恩爱一生。
我以沈元清必定高中的赌约与父亲起了誓,若他再次落榜,我便让他入赘,但在科考期间,不允许他们来寻我,暴露我的身份。
于是我在那么些年里,用着家里的银子帮他打点一切。
从不出山的先生,我三番五次的上门求见,连着他的九族都送了不少银子,这才让他下山对沈元清进行教导。
高中的沈元清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今日他踏入仕途,必定为国为民,当一个好官。
到嘴边的解释生生被我吞进肚子里,我知道,商户之女的身份如果哪一天藏不住了,他一定待我不如从前。
归京后,跟随而来的除了圣旨还有赐婚的旨意。
我原以为许是赐婚,所以他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可后来才知道,这婚事竟是他亲自求来的。
“念念,今日你受委屈了。”
床榻上沈元清带着一身寒意将我捞进怀里。
我转身和他拉开距离,然后坐起来:“离我远些。”
他也起了身,在黑夜中,如星点的眸子看着我:“清歌是尚书之女,且不说你得罪不起,我也是得罪不了的,我一个新科状元,若她父亲在朝中参我一本,那我的仕途便是到头了。”
他想伸手拉我。
我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他的手就那么僵在那儿:“朝中暗潮汹涌,你一介女子哪里知道深浅?若我不寻一个靠山,早就尸骨无存。”
明明当初是他站在众人面前说要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如今却也学着同流合污了?
“沈元清,写个和离书吧。”
黑夜中沈元清身子突然往前,紧紧的攥着我的肩膀:“你想离开我?姜念!我告诉你!绝无可能!莲儿不能没有母亲!当初是你承诺会永远在我身边的!”
“可莲儿现在唤的母亲不是我,而你的正妻也不是我,是你先食言的。”
“你耐心等等不好吗?你是平妻入府,莲儿她也只是一时懵懂,到时我好好教她就是。”
我将他的手拿下,黑夜中看着他的眸子:“可我累了,当初嫁你,只因为你是沈元清,可如今你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郎。”
“姜......”
“我想休息了,宋嬷嬷,送姑爷出去。”
送信的宋嬷嬷早就回来了,兴许是不想打扰我们,便一直在门外候着,
如今听到我的声音,竟是急不可耐的推门进来:“姑爷,小姐今日受了不少伤,您让她早些休息吧。”
说完也不管沈元清想说什么,便推着他往门外走。
沈元清眉目涌动怒气:“姜念!你当真要如此无理取闹?”
“宋嬷嬷,关门!”
“姜念!”
再后来的话被关在门外,也是不想听了。
3
自从往家里送了信,我和宋嬷嬷嬷整日就等回信。
“按理说,老爷的信不会这么慢的。”宋嬷嬷停住了揉我膝盖的手:“糟了!许是回信被人截住了!”
说完扭头就往院外走。
这边宋嬷嬷还没回来,下人就通报说莲儿落水了。
毕竟是十月怀胎,母女连心。
我不顾膝盖的疼痛往前院跑。
据下人来报,说是因为正在和夫人玩耍,一不小心跌下水的。
等我赶到时,莲儿已经被人捞出,一身衣服贴在身上,冷的牙齿打颤。
而沐清歌用帕子掩着嘴站在旁边:“怎的这么不小心?”
莲儿抬头,咬着嘴唇,可眼泪还是从眼睛里钻出来:“是我不好。”
水池里还有几个下人一直在里面浮水,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脱下外衣盖在莲儿身上,说出口的便是责备:“你们怎么看护小姐的?就这么让小姐被风吹着?”
沐清歌这才反应过来,目光瞧了瞧自己的衣裙后又看向旁边的嬷嬷:“去,给小姐把衣服盖上。”
嬷嬷这才上前脱了衣服。
莲儿在我怀里打颤,听见沐清歌关心她,竟是把我推开,然后扔了我的衣裙:“我如何自是有我母亲关心,你何必自作多情!”
沐清歌的笑声溢出:“莲儿,走,母亲给你熬姜汤。”她伸出手。
莲儿裹着衣裙就去牵沐清歌的手。
我看着莲儿踩在我的衣裙上,犹如踩在我的心上。
沐清歌牵着莲儿的手往外院走。
宋嬷嬷已经拿了回信,看着莲儿走远才开了口:“信拿回来了,是大夫人找人拦下的。”
我打开信件:“不是父亲的字迹。”
“那......那这内容......”
“内容是父亲写的没错,但字迹不是,想必是临摹的。”
我摸着未干的字迹:“想必沐清歌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能拿到和离书。”
宋嬷嬷叹了口气:“来时我已经打听过,小小姐并非意外落水。”
“那是为何?总不能是沐清歌干的吧?”
“大夫人说自己最爱的发簪落到水里,让下人在里面找,是小小姐自告奋勇跳下去寻的,据说她跳下去后沐清歌高兴地合不拢嘴,小小姐竟为了她开心竟学鸭子浮水,这才不小心呛了水。”
为了沐清歌,莲儿竟连自尊都不要了?
自她出生,我对她的教导几乎用尽了心思。
竟让她为了沐清歌甘愿跳水?
我闭着眼沉沉的叹了口气:“自是她愿的,我又能如何?”
“兴许......知道了小姐的身份,是不是就愿意跟小姐回家了呢?”
我睁开眼看向莲儿消失的方向。
她不会的。
她跟他父亲一样。
最是瞧不起商户。
莲儿落水后就发烧了。
沐清歌喊来沈元清,趴在他怀里直哭:“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莲儿。”
沈元清拍着她的后背,言语里都是柔情:“不用责怪自己,你已经是一个好母亲了。”
大夫一个接一个的出来,额头都是细汗:“寒气入体,小姐又年幼,若这场恶疾熬不过来,怕是......”
4
沈元清问:“怕是什么?”
“大脑若长时间混沌,怕是醒来后也会变成痴儿。”
沈元清身子一顿,转头看我,随后一把掐住大夫的脖子:“我让你想办法治!不管用什么办法!”
房子里,莲儿哭着喊爹爹。
沈元清身子一闪,推门走了进去。
当我看到躺在床上的莲儿时,心里也是一颤。
苍白的脸色,发丝贴在脸上,皱着眉头,眼睛没睁开却哭着喊着有坏人,伸手在空气里乱抓。
“怎么会落水呢?!”沈元清转身。
下人顿时跪倒一片。
沐清歌的嬷嬷最先开口:“小姐贪玩儿,夫人已经告诫无数次了,可小姐不听,一时没注意才落了水。”
身后的下人根本不敢抬头,只是附和:“是的是的,夫人已经尽力了。”
沐清歌拧着帕子,双眼猩红:“都怪我,都怪我......啊......”她突然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沈元清伸手接住:“这是怎么了?”
“夫君,是我不好......”
“老爷,夫人已有身孕,大夫说不......”
沐清歌连忙开口:“嬷嬷莫要说,莲儿如此,再不可让夫君烦忧......”
沈元清叹了口气:“即是如此,怎还让自己如此劳累?”说罢看向我:“即是你的女儿,你就自己照顾!你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不怕让莲儿寒了心?”
说罢抱起沐清歌往内院走去。
大夫张口:“小姐如今体虚,需要百年人参作为药引,才方可有一丝生机。”
和沈元清成亲时,我陪嫁了一株百年人寿,当时沈元清自诩两袖清风,所以对我的陪嫁并没放在心上,若不出意外,现在应在库房里。
我转身就去寻他。
卧房里,沐清歌刚躺下。
沈元清拉着我走到门外,压低声音问我:“何事?”
“库房里有一个红色木盒,里面放了一株百年人参,大夫说这个能救莲儿。”
“库房钥匙如今在沐清歌手里,这我得问问。”
“问问?莲儿等着那药材救命呢!”
沈元清回头看了眼卧房:“你确定是百年人参?如此年份的药材在市面上都是有市物价,你怎么会有?”
沐清歌竟然没把我的身份说出去?
可此时解释我的身份太费时间,情急之下我一把推开他,直直的往卧房走去。
“沐清歌!”我喊。
床榻上的沐清歌揉着鬓角起了身:“姐姐喊我何事?”
“库房里有一株百年人参,我现在需要用,你把钥匙给我。”
沐清歌一愣。
百年人参?
有市无价的百年人参?
嘴角微微扬起:“虽掌家之权在我手里,可姐姐需要什么总得说明缘由。”
我抑制住自己的耐性:“莲儿需要这个药材。”
“即是救命药材,自是不应为难姐姐,我这就叫嬷嬷取给......啊......我的肚子......”
突然她眼角泛起泪光:“我的肚子好疼。”
沈元清健步上前,拥住沐清歌:“怎么了这是?”
沐清歌只是摇头掉眼泪。
大夫赶来把了脉:“脉象不稳,需要安胎。”
沈元清怒吼:“你倒是安啊!”
嬷嬷一脚揣在大夫的腿上:“你倒是说啊!”
大夫支支吾吾的开口:“需要一株百年人参。”
我心中一沉。
第2章 2
5
沈元清抬头看我,随后看向大夫:“随嬷嬷去取!”
我开口:“莲儿等着救命呢!”
沐清歌捂着肚子:“夫君,救救我的孩儿!我不想让他死......好痛啊......”
沈元清冷喝:“冷着干嘛?!取药来给夫人治!”
大夫额头冒出细汗:“可......可小姐......”
“先救夫人肚子里的!”沈元清开口。
大夫点头后就出了门。
我站在那里如赘冰窖:“沈元清!你忘了大夫说的吗?若莲儿不治就会变成痴儿!”
他看向我:“可清歌肚子里的也是我的孩子!”
我并不觉得沐清歌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危险,我更觉得她是故意的:“你不再找个大夫看看吗?”
沐清歌表情一变,拽着沈元清的胳膊:“夫君,不然就先救莲儿吧......要怨就怨我的孩儿没有这个福分......”
“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沈元清看了我一眼:“莲儿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
我突然就笑出声来。
曾几何时,他也是抱着我说,会保护好我们母女......
回房后便用最快的马送了信。
不到一日,父亲便寻了另一株百年人参送来。
我在院子里急的打转。
嬷嬷小跑进了院子:“夫人!来了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少年,眉宇间带着笑意。
他将盒子递给我。
我顾不上问候,便揣着盒子进了里屋。
大夫抹着汗:“甚好甚好!”着急忙慌的去厨房熬了药。
眼看莲儿发白的脸色逐渐恢复,大夫沉沉的叹了口气:“已无大碍,若不是这株人参来得及时,怕是要成痴儿啊。”
我看着莲儿沉睡,这才出了院子。
他看着我笑:“怎么?不认识了?”
我哪里会不认识,这是苏百万家的独子苏御,据说生意遍布九州四国。
父亲做生意厉害,却也只是在云城排首,可他们家,在四国里都是排的上号的。
那年他父亲寻来想在云城国修一个水坝,用于运输九州四国的货物,父亲常年经商,除了想多赚银子,自是也想造福百姓,遇到这样一个机会,自是愿意。
父亲和他一拍即合。
两年时间他就待在我家。
没事就烧我的书,我在院子里种的花儿全被他拔了。
就连养的小鸭小鸡也被他抓了烤了吃了。
那时的我又打不过,便总哭鼻子。
他还调侃我,若我一直哭鼻子肯定嫁不出去,但如果嫁不出去,就让我去他府里当个十八房妾室。
气得我追了他几条街。
那时的少儿变成如今的少年,竟出落的如此好看。
“怎么?被本少爷的美色迷出神了?”
我抽回思绪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琉璃簪:“跟着货船来的。”说罢便将发簪戴到我的头上:“这是齐洲最流行的琉璃簪,你们云城可找不见第二个。”
嬷嬷瞧了眼,赞叹:“当真是好看,还会发光。”
我还未开口,沈元清就几个步子走到我面前,取下发簪扔在地上,发簪顿时碎裂。
五颜六色的散了一地。
“这位公子谨言慎行!姜念如今是我的妻子,希望您能克己慎独。”
苏御瞧了我一眼,看向沈元清笑出声:“哟,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克什么独什么?能不能说明白点。”
沈元清捏着拳头:“你......”
“沈元清!”我喊。
他顿住身子回头看我。
“若我记得不错,我已经提出要和离了吧?”
他表情一变:“为了他?姜念!我们还没和离!莫要做出不守妇道......”
我扬起手便扇在了他的脸上:“莫要血口喷人!”
“小小姐醒了!”宋嬷嬷喊。
沈元清将手甩在身后,进了内室。
床榻上,莲儿似是刚醒,她坐在床边揉着眼睛:“父亲,我母亲呢?”
我站在那里冷的身子打颤。
莲儿抬头瞧了我一眼继续问:“母亲怎么没来看我?”
沈元清理了理莲儿的发丝:“你母亲有身孕了。”
莲儿裂开嘴一笑:“这是要给我添弟弟妹妹了?”
沈元清点头。
宋嬷嬷沉沉的叹了口气:“小姐............”
“我们走吧......”
这里,已经不是我家了。
6
莲儿恢复好已经是十日后。
“小姐,你的嫁妆单子在这里,虽说物件少,可都是个顶个的值钱,如今您又不掌家,要拿走怕是不易。”宋嬷嬷收起嫁妆单,唉声叹气:“小小姐也是,如今身子好了,也不来请个安。”
“父亲这几日可有消息?”
“有的,说让咱们别要嫁妆了,让您早些回家。”
我看向正在办寿宴的沐清歌:“家要回,嫁妆也必须要带走。”
沐清歌生日宴请了不少达官贵人。
因着她的身份,来的人不是官家小姐就是官家太太。
门外摆着血色珊瑚和西海珍珠。
正是我嫁给沈元清时带的嫁妆。
他们围着血色珊瑚惊叹:“传闻血色珊瑚只有十架,没想到沈府竟有一架,当真是不可思议,您父亲出手还真是大方。”
沐清歌面色微顿,随后轻笑:“只是观赏的玩意儿。”
其中一名夫人笑着开口:“是啊,沈大人爱妻如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听说前些日子为了给你安胎,竟用百年人参做药引,要知道这个东西是有价无市,寻常人想要都是寻不来的。”
沐清歌掩嘴轻笑:“哪里是爱我,他那是爱我肚子里的孩子。”言语里都是盖不住的甜蜜。
莲儿从远处跑来,手里捧着一个金项圈。
若我猜的没错,那便是我父亲亲手为她打制的,上面共有九颗宝石,分别产于九州,寓意让她翱翔九州。
这样的礼物,除了珍贵,还有对她的祝福。
她捧着项圈站在沐清歌面前:“这是送妹妹的礼物。”
沐清歌表情一变:“莫要瞎说!我肚子里的是弟弟!”
莲儿忙附和:“是是是,母亲肚子里的是弟弟,这便是我送弟弟的见面礼。”
沐清歌这才起了笑意。
“天啊!这上面的宝石也太好看了!难道是......九州的宝石?”
众人随着惊叹分别将目光放置金项圈上。
沐清歌从莲儿手里接过,用手拍了拍莲儿的手:“母亲的乖孩子。”
莲儿抿着嘴:“要不是母亲日日礼佛求上天保佑,那场恶疾我怕是熬不过了。”随即看向我:“姨娘心冷血冷,怕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宋嬷嬷忍无可忍:“小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的救命人参是你母亲求来的!”
莲儿嗤笑一声:“怎么可能?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早死在那场恶疾里了!我要感谢的是我母亲!是她日日为我祈福!”
祈福还用掉你救命的人参?
可如今的莲儿已经让我心寒至极。
对于她的话,我也无心解释。
随她去了。
突然有一官家小姐鄙夷的看向我:“我说你看着眼熟,竟是我多年前见过的商户之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看向我,包括沈元清。
“你父亲可是姜城?”她继续问。
“姜城?云城国商户之首?”其中一人看向我:“你竟是低等的商户之女!”
云城国商人为贱,所以只要是仕途上的人,皆是对商户没有好感。
沈元清走至我身前:“你是......姜城的女儿?”
我抬头,挺直背脊:“正是,我父亲乃是云城商户之首,姜城!”
7
自从那日知道我是商户之女后,沈元清的官僚就变少了。
若不是沐清歌的父亲帮衬,他在朝中怕是根本就没有同僚。
宋嬷嬷最终还是不忍心,去寻了莲儿。
我看着莲儿对我满脸的鄙夷,悲从心来。
“找我何事?”
冰冷冷的语气让宋嬷嬷的生了气:“小小姐!你怎么同你母亲说话的?!”
“她一介商户之女,还要我怎么说话?而且宋嬷嬷!我提醒你!我的母亲是尚书府嫡女沐清歌!”
宋嬷嬷:“你!......”
“宋嬷嬷。”我制止。
随后看向莲儿:“你愿意随我走吗?”
莲儿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云城国首富我就能随你走?在我们云城国,商人是最低贱的存在!你嫁父亲已经是祖上积德,若不能好好地侍奉母亲和父亲,那府中留你也是无用!”
“宋嬷嬷,听到了?送莲儿小姐出去吧,以后她与我便再也没有母女情分。”
宋嬷嬷拧着眉头:“请!”
莲儿前脚走,沈元清就后脚到了。
我并不理会,只坐在梳妆镜前梳理着发丝。
“你为何瞒我?”
我的手顿住:“怕你弃我。”
“那如今为何又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了呢?当众承认,你真是好样的!”
我看向他笑:“因为,现在不怕了。”
他眸色一闪:“念在你为我生下女......”
“沈元清,我是商户之女,配不上你的状元身份,我们和离吧。”
他起身,将杯子碰落在地。
“为何你总想着和离?是因为苏御?那个商户之子?”
我还没回答就听见他的嗤笑:“果然都是低贱之人,一丘之貉!我竟妄图以为你跟着我能改掉你的劣性!”
“呵......”我笑出声:“你口口声声说你看不起商户,可你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来源于商户,你们为官之人自命清高,可身上穿的缎子,你打点的银子哪一样不是出自我商户之女?”
“荒唐!我寒窗苦读皆是我自己努力!哪里轮的上你来说教?!”
“你以为三清先生如何能教导你,你以为......”
“姜念!”他迫不及待的打断我的话
我似乎忽然间明白。
数次上门打点送钱,数次上门求先生下山他都是知道的。
装作不知道,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
恍若间,我觉得自己从没看清过他,当时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在现在看,突然滑稽起来。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我既娶了你,便要负责到底,若你真是姜城的女儿,我愿意接纳你,只不过你以后莫要与母家联系就好。”
“好一个接纳......可是沈元清,我不需要你的接纳,我只需要和离书。”
“你以为你一个下堂妇,苏御还会娶你不成?我告诉你!我不会与你和离,你也永远别想跟苏御在一起!”
8
那天的不欢而散不仅没换来和离书,反而让他对我避而不见。
沐清歌隔三差五就要从我的嫁妆里面拿出些东西捯饬捯饬。
不是今日换金钗就是明日换衣裙。
宋嬷嬷急的跳脚:“照她这样铺张下去,小姐的嫁妆迟早要被败光。”
“不急,他们拿走的嫁妆一定会再吐出来。”
一颗石子滚落在脚边,我看向墙头:“既是来了,还躲什么。”
苏御从墙头跳下来:“你怎知是我?”
“你自小就爱爬人墙头,这么些年竟是一点没变。”
他坐在我面前,捏着琉璃盏:“我这辈子可只爬你的墙头。”
我喝茶的手一顿,佯装没有听见。
嬷嬷捂嘴偷笑:“我去准备茶点。”
看宋嬷嬷走后我才问:“港口的事怎么样了?”
“姜伯父已经将按你的要求往上面递了折子,估计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了,但据我打听,你们云城怕是要变天了。”
是啊,这个天早该变了。
官不该为尊,百姓不该为鱼肉,商户不该为贱。
既是为人,应人人平等。
官不体察百姓,又如何为百姓造福?
高位的人坐久了又怎么看得见人间疾苦?
“你和离后打算如何?”
我放下茶杯看他:“关你何事?”
他揉着鼻尖:“我就问问。”
“九州四国。”
他一愣:“那你不如跟我跑商!”
“呵,做你的十八房妾室吗?”
他急的红了脸:“我未娶妻!我在祖父面前发过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宋嬷嬷端着茶点,随后意有所指:“苏公子真是一个良人,若哪家小姐嫁给你,定是天大的福气,想当初,老爷可是天天念叨若是小姐嫁......”
“宋嬷嬷。”我连忙打断:“这几日便收拾行李吧,嫁妆礼单随时备好。”
嬷嬷一愣:“就这几日吗?”
我点头:“动作要快。”
毕竟,时候到了。
9
六月初五,沐清歌父亲因为买卖官职被下了狱。
大理寺还没开始调查,沐清歌便为了捞自己的父亲搭上了上万两黄金。
案子本来还有回转的余地,这下更是板上钉钉。
一个尚书一年也就十两金,而沐清歌上下打点就花了上万金,那不是买卖官员的赃款还能是什么?
沈元清虽然没有被影响,但沐清歌哪里放得过他。
“沈元清,我父亲费尽心里提携你,如今被人冤枉入狱,你应该去求圣上彻查此案,如今却在府里当着缩头乌龟!”
沈元清也很着急,毕竟朝中能依仗的也就这位岳丈,如今他倒台,先不说岳丈能不能翻身,自己怕是都要被那些对立的官员生吞活剥了。
沐清歌拽着他的袖子:“你快去求圣上啊!”
他无奈的甩开她的手:“我如何去求?如今我想见圣上一面都难如登天,我又如何施救?”
两人还正在争执,便有一道圣旨下到沈府。
院子里沈元清和沐清歌跪在最前面。
第一,经调查,沈元清与买卖官员并无干系,所以恢复沈元清的官职。
第二,便是允我和沈元清和离,退还所有嫁妆。
沐清歌听到沈元清官复原职,开口第一句便是:“你快去求圣上!”
可此时他的心思似乎不在官复原职上面。
他回头望着我:“你干了什么?!”
我看向他:“没干什么,你不同意和离,我只好想其他办法了。”
沐清歌拦在我们之间,抓着沈元清:“离就离了,元清,你快些想办法救父亲吧!”
沈元清忍无可忍的转身看向沐清歌:“我要如何救?我早就劝过你的父亲!为官者应该清正廉明!可他何曾听过?!”
沐清歌被他喊的一愣,随后冷笑:“你现在嫌弃我父亲不廉明了?当初父亲为你上下打点你怎么不说他不廉明?!如今靠着我父亲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却反咬我父亲一口?这就是你学的礼仪道德?!”
“沐清歌!我走到这一步皆是靠我自己!”他喊。
我无力听他们争吵,只打断:“你们可以等我走了再争吵,现在,请把我的嫁妆归还回来。”
沐清歌一愣。
哪里还有嫁妆,都被她换成银子挥霍掉了。
我向下旨之人鞠了一躬,递上银子:“大人请帮忙监管,小女的嫁妆沈家怕是不想归还,还请您为我做主。”
他收过银子一笑:“若不归还,就是抗旨,沈大人,一炷香之内,请归还姜姑娘的嫁妆。”
沈元清回头看向沐清歌:“快去办。”
沐清歌站在那里犹如木头:“嫁妆......嫁妆......没了......”
沈元清额头突突突的跳:“那便取了府中的银子补给她。”
沐清歌依然站在那里木然:“府里的银子......不够......”
当然不够,光是我嫁妆的八件东西就值千金了,若所有加起来可得有万金了。
但沈元清可不知道:“她的嫁妆能有多少钱,府里的银子竟然不够?”
宋嬷嬷递上礼单:“西海珍珠,血色珊瑚,流木琴,山水砚台,翡翠如意,墨玉琉璃盏,西域夜光杯,流光玉碗八样东西共计一万六千两。”
“一万......”沈元清顿住,这个沈家大宅子也才八千两,府里上上下下他的俸禄,就连沐清歌的嫁妆加起来可能才有两万两。
宋嬷嬷忙提醒:“黄金。”
沈元清几乎要跳起来:“一万六千两黄金?!”
10
最后沈元清将地契抵给我,家里值钱的东西也都被我搬走。
我拿着和离书回家那日,父亲早早等在了门口。
我还没走到便已热泪盈眶。
父亲拥着我:“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却没想到苏御和他父亲都在。
苏百万看着我的眸子里透着精明:“丫头,你这脑子比我家臭小子聪明多了呀。”
父亲看着苏御:“你家这臭小子也是厉害,这港口被他经营的井井有条。”
“哪有你女儿厉害,仅一招便让云城的商户翻了身!”
父亲仰着头笑:“我虽然有钱,可在这云城国也是谨小慎微,如今总算翻身,实在是畅快人心!”
两人的客套话实在是听的让人身心难受。
苏御瞧着我:“走,喝一个?”
我笑“走!”
等我俩到酒馆时,街头都是欢呼。
街边小贩,茶馆酒楼都是吆喝声。
自我在云城出生,我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
小儿高兴地合不拢嘴:“今日掌柜免费送酒,各位请畅快喝!”
侍卫张贴公告,敲锣打鼓的喊:“取消商户不可科考的规定,取消商户不能入学的规定,取消商户不能上告的规定。”
这三个规定一取消,就相当于取下了商户为贱的枷锁。
商户们纷纷上奏要主动为国上税,来让云城国更加壮大。
苏御看着下面欢呼的商户,对着我举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云城国有四国最大的港口,因为位置的原因,导致与四个国家相距甚远,自从父亲与苏百万修建了港口,九州与四国的货物便多了运输的方法。
四国为了发展,皆与云城签署了无战争合作协议五十年。
五十年的安稳生活,是云城国帝王梦寐以求的。
但如果要签署这个,必须要经过父亲的同意。
父亲当时便将我写的联名奏书送了上去。
众多商人联名表达自己愿意为国家牺牲一切。
帝王随是高位之人,但也是凡人。
他需要一个这样和平的盛世,也需要很多的钱财来壮大自己的国家。
于是便同意了要求。
自此商人跨越阶级,脱离贱商的身份。
11
大理寺调查清楚后发现沐清歌父亲却有买卖官员之罪。
便将沐家所有钱财充了公。
同年。
我正式接管云城国港口的生意。
苏御作为合作人,天天跟在我的身后:“姜念,我未娶你未嫁,你就应了我吧?”
我看着九州来往的船只,夕阳下,每一个人都是笑意盈盈。
宋嬷嬷跟在我的身后:“小姐,小小姐她......”
等我见到莲儿时,发现她瘦了一大圈。
“母亲......”
她泪眼涟漪的看着我:“救救父亲吧......”
这句母亲,我曾无数次期盼过,但如今真的听见了,却也没期待了。
“莲儿,我离府前就与你说过,我们的母女之情已经断了,如今你的这一声母亲,我实在是担当不起。”
她张了张口,一句话没说竟是哭了起来。
宋嬷嬷沉沉的叹了口气:“沈大人如今租住的房子已经付不起房租,今天他们一家子被赶了出来,小小姐这才......”
若不是因为商户脱离贱商这个身份,怕就算沈家再破败,莲儿都不会求我。
“我该给你的都已经给了,你祖母的玉镯和你祖父为你打造的项圈你都送了你的母亲,若你没送,光就这两样东西就足够你不愁吃喝的过完下半辈子。”
莲儿一愣:“我不知......”
宋嬷嬷开口:“小小姐,有些事情不是你不知就可以磨灭伤痛的,你当初事事讨好那个沐清歌,可曾想过你的母亲?你以为你恶疾是如何恢复的?是你母亲连夜寻来的百年人参才救了你的命的!”
“可母亲说是因为她日日为我祈福......”
“她祈福就能恢复吗?那唯一能治病的百年人参被沐清歌泡茶喝了,她借口说自己胎像不稳,其实就是为了让你变得痴傻,这样她的孩子才能成为嫡长子啊!”
莲儿满脸不可置信。
可一切终究是晚了。
“宋嬷嬷,给莲儿拿些银子,以后莫要让她进门了。”
“哎......”宋嬷嬷叹了口气,转身去拿了银子。
她如今都要唤沐清歌为母亲,不过就是困难了想要寻我帮助而已。
打心眼里也没把我当成她的母亲。
12
次年沐清歌诞下一个女儿。
静悄悄的连个消息也没有。
因为最大的消息便是。
我要与苏御成亲。
经过苏御一百次的求娶,我答应嫁给他。
我父亲和他父亲连喝了三天大酒。
醉的不省人事,连第二日的大婚都没办法参与。
不过因为港口的原因。
九州四国均送上了贺礼。
可谓是空前绝后。
哪怕圣上娶妻都没这么大的阵仗。
九州所有来往船只都披上了红布,见人就发喜糖和碎银。
出手之阔绰到让人惊呼。
我做的花轿是四方琉璃轿,轿子的四个角挂的都是琉璃风铃。
苏御十里红妆从姜府门口铺至港口。
我任人搀扶坐进花轿。
余光瞥见沈元清与抱着孩子的沐清歌。
两人身穿粗布麻衣,等着苏御撒碎银。
当沈元清看到新娘是我时,眸中闪过痛色,掉在脚边的碎银也没弯下身去捡。
我拉下盖头,坐进琉璃轿。
“姜念!”他喊。
我揉了揉耳朵不予理会。
苏御骑在马上,俯身看着他笑:“沈大人,如今姜念是我的妻子,你可要谨言慎行,克己慎独啊。”
沈元清一愣。
我心中窃笑。
这便是沈元清的偏见。
他自以为商户都是目光短浅,不学无术。
却不知苏御所学,都是他够不上的,之所以为商,是因为他不喜为官而已。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而这座大山总有一天会压在自己的身上。
番外 沈莲篇:
我自小听过最多的话便是母亲说的。
她说:“你父亲读书辛苦,你莫要打扰,等他高中,我们便能跟着你父亲享福了。”
父亲总说母亲不识大字,与那些读书的官家小姐不同。
可我不这么认为。
因为父亲在读书时,母亲总是边绣花边教导我四书五经,若她真的不识大字,怎会教我熟读诗书?
那日是父亲第一次喝酒。
他在月下独酌,母亲满眼心疼。
喝醉后的父亲怨怼世间不公,说若没门路,就算知识渊博也毫无用武之地。
那些纨绔子弟,读书不过四五本却能借着自己父亲的东风入仕。
自那日后,母亲便总是清晨出门,天未亮她便出门,回来时膝盖都是尘土,只要坐着便会用手揉着膝盖。
有一次我看到她膝盖淤青,实在忍不住就开口问她。
她说父亲性子执拗,一心想入仕途,可若没有一个好的老师教导,对于书中也只是浅薄认知。
她日日去那个三清师傅的院子跪着,便是想为父亲求个好老师。
但此事不能说与父亲听,要瞒着他。
我记得那天下榜,母亲手心全是细腻的汗,让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转头抱我,眼里都是泪花:“莲儿,你父亲!中了!”
平日母亲根本不让我吃糖葫芦,怕我坏牙,可那日竟让我吃了三串。
母亲每日守在门前等着父亲归来。
却听见父亲已经在云城娶亲的消息。
据说那个人是尚书府嫡女,从小熟读诗书,又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所有对她的描述都是父亲喜欢的那种女子。
母亲突然就不去门口等了,她总喜欢在躺椅上发呆,总是要喊她很多次才能听见。
嬷嬷总劝她回家,她摇摇头,把我抱在怀里说:“我不能丢下莲儿。”
那日我跟隔壁家的小孩儿玩,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人。
他说是我的祖父。
他说:“莲儿,你能不能劝你母亲回家啊?如果可以,你也可以一起回来。”
隔壁家的小孩儿说,如果父亲娶了新的妻室,那我一定会被那个妻室虐待,我点点头说我愿意回。
我还没回去告诉母亲,父亲便抬了花轿,说迎我们进府。
回父亲家的第二天就听见府里的下人说。
新妇并不喜欢我,想将母亲和我赶走。
父亲说,我是他的骨肉,定不会让我离府。
如果我不离府,那母亲是不是要一直守着我?
可这样偌大的府邸,是母亲喜欢的吗?
她原本是祖父最爱的女儿,如今为了我却宁愿成为一个不受宠的妾室......
即是如此。
那我宁愿母亲恨我,也不愿她违背心意,永远被困在这个宅子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