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倒抽一口凉气。辽东半岛近年来颇多德人活动,朝廷上下对此极为敏感。
殿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似瓦片落地。单许吹熄灯火,将苏婉清拉至神像后隐蔽。
脚步声渐近,一道黑影潜入殿中,在他们方才站立之处摸索片刻,旋即疾步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单许方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姑娘今后作何打算?"
苏婉清眼中闪过决然光芒:"先父蒙冤而死,苏家基业毁于一旦。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苏姑娘..."
"单先生不必劝我。"她打断道,"您是个正直之人,婉清不愿牵连于您。今夜别过,各自珍重。"
单许却拦住她去路:"单某虽人微言轻,却也知是非曲直。令尊当年有恩于我,如今岂能坐视不理?"
他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天津卫的万家灯火在远处明灭。
"这漕运黑洞若不填上,不知还要吞噬多少人性命。单某愿做那撑篙人,纵然逆水行舟,也要试一试这水深几何!"
苏婉清凝视他良久,终于缓缓点头。
二人自后门悄然而出,各自没入漆黑的街巷。远处阁楼上,一双眼睛正透过西洋望远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望远镜的主人收起镜筒,对阴影中的人道:"盯紧那书吏。若再不知进退,便送他去见苏擎天。"
阴影中的人颔首,刀鞘在月光下泛出冷光。
第二章 码头异象
海河上的晨雾还未散尽,单许已经站在了三号码头的青石阶上。潮水裹着鱼腥气和煤灰味扑面而来,他紧了紧身上的棉褂子,目光扫过泊在岸边的漕船。
"单师爷今儿个来得早!"码头管事的王老五远远招呼着,小跑过来打了个千儿,"可是查验新到的漕粮?"
单许颔首,从袖中抽出一卷账册:"上月丙字号的损耗册子,有几处要核验。"
王老五脸色微变,很快又堆起笑:"师爷何必亲自来?差个人吩咐一声,小的把单子送到衙门便是..."
"不必。"单许径自走向粮囤,"看看实物踏实。"
粮仓旁苦力们正扛着麻包穿梭如蚁。单许随手扯开一个麻包,新米的清香扑面而来。他抓了一把在掌心捻开,米粒饱满干燥,并无受潮迹象。
"怪事。"单许蹙眉,"账上记着这批粮受潮霉变三成,可这米明明好好的。"
王老五支吾道:"许是...许是路上受了潮,晾晒好了..."
单许不再多言,快步走向泊在最深处的几艘旧船。这是苏家仅剩的漕船,船身漆皮剥落,桅杆上却还倔强地悬着"苏"字旗。
"就剩这些了?"单许问。
王老五叹气:"苏会首去后,他家的船接连出事。上月沉了两艘,说是撞了暗礁——可这河道走了几十年,哪来的新礁?"
单许目光一凛:"沉船在何处?"
"都在金钟河拐弯那儿,水深不过丈许,偏生夜航时接连出事..."王老五忽然压低声音,"更怪的是,捞船的人说船底有破洞,边沿齐整得像刀切似的..."
单许正要细问,忽听一阵喧哗。几个德商打扮的人正指挥苦力往一艘漕船上搬木箱,箱体沉重,压得跳板吱呀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