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洒了些许在他的官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脸色微变,但还是忍住了。
「是我唐突了。」
我放下酒杯,站起身。
「青黛,送客。」
沈辞的表情僵在脸上:「阿妩?」
我没再看他,转身走向后堂。
背后传来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苏妩!你别不识好歹!除了我,谁还会要你一个官妓!」
我脚步未停。
真是晦气。
2.
第二天,沈辞又来了。
他带来一个锦盒,在我面前打开。
里面是一支金步摇,做工粗糙,样式俗气。
「昨日是我心急了。」他将步摇递给我,「这是百宝楼新出的款式,你戴上,定然好看。」
我看着那支步摇,目光落在上面镶嵌的浑浊珠子上。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生辰,他还是个穷秀才。
他跑遍了全城的铺子,用攒了三个月的钱,给我买了一支最简单的银簪。
簪头只嵌了一颗小小的、却很透亮的玉珠。
他给我簪上,有些不好意思:「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买全天下最好的首饰。」
那支簪子,我一直收着。
如今,他有钱了。
却给我带来了这种东西。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沈辞的耐心快要耗尽。
我接过步摇,拿在手里掂了掂。
「多谢大人厚爱。」
我语气平淡,将步摇随手放在桌上。
沈辞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觉得他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苏妩,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吗?」
「你现在只是个官妓!我肯为你费心,是念着旧情!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发怒。
等他说完了,我才慢悠悠地开口:「沈大人今日来,就是为了送这支步摇?」
他像是被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了,冷笑一声。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与月瑶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八。你若想通了,就在那之前给我答复。」
「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以为这是对我的最后恩赐。
我却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随意地问:「听说大人最近在协理一桩旧案?关于前户部侍郎周家的贪墨案。」
沈辞一愣。
这是他恩师林首辅交给他历练的案子,极为机密。
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如何知道?」
我笑了笑:「这教坊司人多嘴杂,什么消息听不到?」
他立刻信了。
一个官妓,消息灵通些,是为了更好地攀附权贵。
他眼中的警惕化为炫耀,得意洋洋地开口:
「不错。此案卷宗繁杂,幸得恩师提点,我已经找到了关键的账本。不日便可结案,周家余孽,一个也跑不了。」
「周家?」我故作好奇,「是三年前那个周家吗?」
「正是。」
他以为我在美人面前有了炫耀的资本,说得更多了。
「那周侍郎也是个蠢货,以为将密账藏在城外祖宅的佛堂里就无人知晓。我只略施小计,就从他一个远房侄子口中套了出来。」
我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
周家,三年前被诬贪墨,满门抄斩。
只有一个年幼的孙子,被忠仆换了出来,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