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记住,”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这里,你连挑拣的资格都没有。”
距离太近了,近到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苍白,倔强,又满是恨意。
下巴传来一阵剧痛,可我偏不肯示弱,反而扯出一个更凄凉的笑:“陆时砚,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既恨我入骨,当初又何必在陛下面前开口,留下我这个活靶子,让你时时提醒自己,你是如何踩着沈家的尸骨上位的吗?”
“你闭嘴!”
他猛地松开我,像是被烫到一般后退一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那双总是沉稳冷漠的眼底,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被我错辨为“痛苦”的情绪。
但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到让我以为是错觉。
他很快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模样,只丢下一句:“把他带去落梅苑。”
门外立刻有哑着嗓子的老嬷嬷应声而入,引着我向后院走去。
我被带走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仍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厅堂里显得无比孤寂。
落梅苑。
当哑嬷嬷将我引到这座庭院门前时,我的脚步,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京城谁人不知,镇北将军府的落梅苑,是当年陆小将军为他捧在心尖上的未婚妻沈清月,一砖一瓦,亲手督造的。
院里种满了她最爱的红梅,苑中的书房,更是仿着她闺房的样式建的。
他说:“月亮,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冬天我们一起赏雪烹茶,夏天就在廊下听雨观荷。”
如今,梅香如故,人事全非。
我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砸在胸口,眼前阵阵发黑。原来他不是要将我随意安置,而是要将我囚禁在这座用回忆筑成的,最华丽、也最残忍的牢笼里。
“我不进去!”我挣开嬷嬷的手,转身想逃。
可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像两座铁塔,堵死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被半推半架地弄进了院子。院中那棵老梅树,枝干虬劲,与三年前别无二致。树下还放着一张石桌,一架秋千。当年我坐着秋千,他就在身后轻轻地推,阳光碎金般落在我裙角,他的笑声比风还温柔。
我闭上眼,逼回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不能哭。沈清月的眼泪,早在三年前那个血色黄昏,就流干了。
走进屋里,更是呼吸一窒。
桌上摆着我最爱的点心,窗边放着我惯用的古琴,甚至连博古架上那些小玩意儿,都与我当年闺房中的一模一样。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抄了我的家,害死我的亲人还不够,还要将我的魂魄也一并拘来,放在这精心布置的囚笼里,日夜赏玩吗?
一股滔天的恨意与屈辱冲上头顶。
我发了疯似的冲过去,一把挥掉桌上的糕点,又伸手要去砸那张古琴。
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人死死攥住。
我猛地回头,陆时砚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他还是那身玄色锦袍,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气,眼神比寒气更冷。
“发够疯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
“陆时砚!”我双眼猩红地瞪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你这个刽子手!伪君子!你把我关在这里,是想时时刻刻提醒我,你是怎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畜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