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不再看我一眼。
转身快步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极其自然地开始点单。
动作流畅而熟练,显然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看着这一幕,我呆立在原地。
陈浩倚在阳台门框上,抱着手臂。
目光得意地追随着林菲的身影,语气甜得发腻:“还是菲菲最心疼我,知道我的胃有多挑剔。”
“只有那家店的蓝鳍金枪鱼大腹,才能让我有点食欲。”
他说完,才慢悠悠地侧过头,像是施舍般对我发出邀请。
“凯哥,难得菲菲破费,要不你也一起吃点?”
“也尝尝这……几千块一顿的滋味?”
我僵在原地,血液像是凝固了。
脑海里闪过许多年前,林菲靠在我怀里,皱着鼻子抱怨的模样。
“李凯,我最讨厌吃生食了,感觉好野蛮,又贵得要死。”
“你以后千万别带我吃这些好不好?”
我当时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郑重地承诺。
“好,一辈子都不让你吃不喜歡的东西。”
我曾以为那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是我尊重她的证明,也是她依赖我的表现。
可如今,这个约定像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不是不吃,不是讨厌。
只是那份心甘情愿的破费和迁就,从来都不是为了我。
很快,外卖送到,是顶级的食盒。
餐桌上,她一个劲地给陈浩布菜,眼里满是宠溺。
而我,连坐下的想法都没有。
转身来到走廊尽头的书房。
推开门,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
4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香薰和灰尘混合的怪味。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的心脏骤然停跳。
我那个专门用来存放扶贫资料和个人物品的书房,已经变成了一个杂物间。
我从乡下收来的,准备带给城里专家做研究的那些珍贵土壤样本,袋子破了,洒了一地。
书架上,我那些关于农业技术和乡村规划的书籍,被胡乱地塞在角落,上面压着一堆游戏机盒子和零食包装袋。
《扶贫工作日志》的本子被撕掉了好几页,上面还用油性笔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
我专门用来存放村民资料的硬盘,被当成了杯垫,上面还残留着可乐的印渍。
书房正中央的地板上,我母亲的遗物,那个她生前最喜欢的紫檀木首饰盒,被随意地扔在那里。
盒盖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更让我无法呼吸的是,首饰盒旁边,赫然是我母亲的遗像。
相框的玻璃碎了,蛛网般的裂痕爬满母亲温柔的笑脸。
照片上,被人用口红画上了一个滑稽的小丑笑脸和两撇胡子。
那刺眼的红色,像血一样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还住在老家的时候,母亲总会坐在灯下,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帮我整理那些下乡带回来的资料。
她说:“我儿子在做天底下最伟大的事,妈妈支持你。”
那个首饰盒里,装着她留给我未来妻子的传家宝,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
她说:“以后把这个交给你媳妇,让她好好跟你过日子。”
如今,这一切都被玷污了。
我踉跄着走上前,双腿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
颤抖的双手拾起母亲的遗像,玻璃碎片划破了我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