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15岁的陈晓霖，就这样背上了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两件换洗的衣服和父母东拼西凑来的三百块钱，踏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
火车里拥挤不堪，空气中混合着汗味、泡面味和劣质香烟的味道。陈晓霖被挤在一个角落，透过满是污垢的车窗，看着熟悉的山峦和稻田不断向后退去，直到模糊成一片。他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惧。未来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他终于抵达了南粤省的禅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繁华的景象让他这个山里娃眼花缭乱，也让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舅舅在郊区一个工厂当保安，把他接到了工厂宿舍。那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闷热潮湿，充满了汗味。
舅舅帮他在附近找了份工作，也是当保安，在一个新建的小区。每天十二个小时，两班倒，工作内容就是站岗、巡逻、开关门。枯燥，乏味，但至少管吃管住。
刚开始，他还抱着一丝幻想，想着攒点钱，以后或许还能回去读书。但现实很快就磨灭了他的幻想。微薄的工资，除了寄一部分回家，剩下的只够自己最基本的生活。他像一颗螺丝钉，被固定在这座庞大城市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
他做过保安，因为跟业主起了点小冲突被辞退；他去餐厅当过服务员，每天被呼来喝去，陪着笑脸；他甚至跟着老乡去过建筑工地，扛水泥，搬砖，一天下来，累得骨头都像散了架。汗水浸透了衣服，在背上结出白色的盐霜。
一眨眼，十年过去了。
十年间，城市日新月异，高楼拔地而起，而他，却像被冲上岸的鱼，再怎么挣扎，也回不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海。25岁的陈晓霖，依旧两手空空，一事无成。他很少跟家里联系，怕父母问起他的近况；他也早已断绝了所有同学的联系，他怕别人知道他混得这么差。
李妮箐这个名字，被他深埋在心底，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出来，细细品味那一点点微弱的甜，然后便是更深的苦涩。他想，她应该考上了很好的大学，现在或许已经有了体面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3.
25岁，对于农村的男人来说，已经到了必须成家的年纪。在同厂老乡的撮合下，陈晓霖认识了李翠花。
李翠花也是从附近省份来打工的，比他小两岁，在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上班。她长得不算漂亮，皮肤有些粗糙，但胜在勤快、本分。两人都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见了几次面，觉得彼此还算顺眼，便凑合着走到了一起。
没有像样的婚礼，只是在出租屋里请了几个老乡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
婚后的出租屋，安在典型的城中村里。房子是村民自建的握手楼，密密麻麻，终年不见阳光。房间不到二十平米，被分割成卧室、厨房和卫生间。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起初的日子，也曾有过温情。下班后，李翠花在油腻的厨房里忙碌，陈晓霖在一旁打下手，两人说着厂里的琐事，虽然疲惫，但总算有个伴。
然而，这点温情很快就被贫穷消磨殆尽。争吵，成了出租屋里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