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机凑到耳边，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细弱蚊蚋，却又字字清晰地扎进我的耳朵里。
“安安死了。”
没有称呼，没有前情，就是这么一句冷冰冰的陈述。
然后，她就不再说话，只有急促到痉挛的呼吸声，通过听筒传过来，又传回我的耳朵里。
电话那头似乎也沉默着，几秒钟后，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嘟嘟的忙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肖然茫然地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我完全看不懂的恐惧和无助。
那情绪与之前的悲痛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死死罩住，让我心头涌上从未有过的强烈不安。
“然然，那个人是谁？”我试图去握她的手。
她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缩在墙角。
“不是我的错……”
她开始反复低语，声音破碎，含混不清。
“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那声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我的心上。
安安的死，和她有关？
这个荒谬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呼吸。
整整一个下午，她滴水未进，就那么蜷缩着，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动物。
我守在她身边，焦急、疑惑、心痛。
还有一丝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恐惧。
这个崩溃、绝望、对我充满戒备的肖然，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
我们十八年的婚姻，那些温情脉脉的日常，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虚假的幻影。
02
夜幕降临，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为某个年轻生命的逝去而哭嚎。
屋外雷声轰鸣，闪电一次次撕裂夜空，映照出肖然苍白的侧脸。
她还蜷缩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像一尊沉入水底的石像。
屋内的空气死寂、黏稠，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绝望。
我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没有接。我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她也没有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我心上划下一刀。
晚上九点多，门锁处传来轻微的转动声。
始终静止不动的肖然，像是被按了启动键的机器人，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紧绷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与恐惧，仿佛在等待一个迟来的审判。
门开了。
林悦站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她憔ें乱的发梢滴落。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玩偶熊。
一个早已被岁月磨损、毛绒褪色、一个眼睛都摇摇欲坠的玩偶熊。
而最刺目的，是玩偶熊胸口那一片早已干涸、变成了暗红色的血迹。
像一个狰狞的烙印，瞬间灼伤了我的眼睛。
林悦的脸色比肖然还要苍白，眼窝深陷，布满血丝，那是一种被掏空了所有生命力的憔悴。
她看到肖然，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里面有悲伤，有疲惫，还有一丝……愤怒。
是的，是愤怒。
她将那个染血的玩偶熊，重重地扔在了肖然的脚边。
“这是安安最后的……”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她走的时候，就这么紧紧抱着它。警察从她怀里拿出来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