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流淌着德彪西的《月光》,空气里弥漫着冷掉的鹅肝和玫瑰精油的混合气息,甜腻中带着一丝腐朽。墙上的挂钟,时针冷漠地指向十点整,发出沉闷的一声嗡鸣,像是在为他可笑的等待敲响丧钟。
林默坐在长桌主位,看着对面那份丝毫未动的餐具,烛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动,却点不燃一丝温度。
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嗡鸣声撕破了故作浪漫的宁静,屏幕上“慕云”两个字跳动得刺眼。
林默的目光在那名字上停留了足足十秒,像是要在最后确认什么。然后,他慢慢伸出手,指尖冰凉,划开了接听键。他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瞬间涌来嘈杂的背景音,音乐声、模糊的喧哗声,还有一个男人含混不清的嚷嚷。秦慕云的声音夹在其中,带着刻意压低的急促和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林默,”她甚至没有一句开场白,“我这边一时半会儿走不开,顾辰他喝多了,跟人起了点冲突,我得处理一下。”
她顿了顿,似乎走到了一个稍微安静点的角落,背景音弱了下去,她的语气习惯性地放软了些,却透着一股敷衍的流畅:“今天……纪念日是吧?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顾辰他一个人在这边,我不帮他谁帮他?你理解的,对吧?你自己先吃,别等我了,我处理完就回去,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的补偿你好不好。”
又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
记忆的闸门被这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台词轰然冲开。
第九年纪念日。 他包下本市最高的旋转餐厅,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她穿着他送的新礼服,笑容却在接到电话的瞬间消失。“顾辰急性肠胃炎,疼得打滚,我得送他去医院。”她拿起包就走,裙摆扫落了他放在桌边的礼物盒子。那晚,他一个人对着窗外繁华似锦,吃完了两份冷掉的牛排,桌上那份为她特意订制的、缀满星空的蛋糕,最终原封不动地扔进了后厨的垃圾桶。
第八年。 他拜访了一位老匠人,学了半个月,亲手打磨了一支檀木簪子,花纹是她名字的缩写。她接到手里,对着光看了看,随手放在了梳妆台角落。“谢谢,有心了。”第二天,他却在顾辰妹妹的生日宴上,看到那支簪子别在了那个女孩的头发上。他质问她,她皱眉:“顾辰妹妹看到了很喜欢,一直夸,我就送她了。一支簪子而已,你别那么小气。”
第七年。 他们计划已久的北欧极光之旅。机票酒店看了半年,他熬夜抢到的玻璃屋名额。出发前一天,顾辰一个电话,说投资的项目黄了,心情糟透了,想找人喝酒。她毫不犹豫地退掉了机票,“极光什么时候都能看,顾辰现在需要朋友,林默,你懂事一点。”
更久远的某一次。 他重感冒,发烧到39.5度,浑身骨头像被拆开一样疼。他挣扎着给她打电话,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慕云,我好像烧得有点厉害,你能回来一下吗?”电话那头音乐震天响,她捂着话筒,语气满是不耐:“顾辰这边项目庆功宴,正到关键时候,我走了像什么话?你自己不会点个外卖吃点药吗?多大的人了,一点小病都扛不住?”那晚,是外卖小哥帮他捡起了掉在门口的药袋,还好心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