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回,老妈妈很是看好的芸芸姐走丢了。
而阿娘,散完心回来,五官虽然没变,但看起来年轻了好些。
且那容颜盛极,让人不敢直视。
花楼里的姑娘们都是踩高捧低的。阿娘不在两三日,新头牌便把她们笼络了过去。那日听说阿娘回来,她们还兴致勃勃前来奚落。
可一见阿娘的样子,便哑了声。
如同今日的二姨太和三姨太一样。
那次不过多久,「头牌」的称号被阿娘抢了回来。
也如同这次,老爷的宠爱,也被阿娘抢了回来。
9
两位姨太走的时候,嘴里还嘀咕着「狐狸精」一词。
阿娘不跟她们争辩,也不进屋里。
而是再次搬来了凳子,将挂着我的位置挪了挪。
——阳光晒进来,正好晒在了我的身上。
熟悉的剧痛再次传来!
我已经受了四次这样的痛了,可每一次痛,我还是忍不了地哭出声。
我知道我娘狠心。可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喊:「阿娘,阿娘……」
我知道,我的喊声她根本听不到。而我喊出口,也并非对她有多大的奢望。
只是人痛极了的时候,总是要喊一喊的。
院子里没有风,我痛极的时候却轻轻地颤。
老头将我交给阿娘的时候曾经说过,我最好日日都晒晒太阳……
我难以想象,这样的痛我还要受上很久很久。
阿娘的手轻轻抚在石榴籽上:「伶仃……伶仃,看在阿娘生你养你的份上。你再帮帮阿娘。」
阿娘对我有生养之恩。
可我的骨肉都被阿娘拆了,做成了灯笼。
她的生养之恩,我难道还没还清?
为何要我的灵魂锁在灯笼里,受上十年熬煎?
我没有回应阿娘——我恨阿娘吗?我当然是恨的。这样的痛,怎么能不生恨?可我被锁在灯笼里,根本拒绝不了我的阿娘。
乔老爷盛宠,比她刚入府时更甚。
他夜夜在阿娘的房里流连不去,他说阿娘身上有一股子迷人香味,让他欲罢不能。
我知道,那是我燃烧着的「烛油」香。
它默默地在灯笼里燃烧着,却从阿娘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很快,阿娘怀孕了。
每日来自灵魂的剧痛让我生不如死。
不,如今的我不能说自己「生」。
我日日体会当初剥皮拆骨的痛苦,我每每被放在太阳底下,灵魂便如同被放在锅里干煸一般……
但我心中还存着一个奢望。
阿娘曾说过,我至少也是她的女儿,她不会挂我十年。
等她怀上了孩子,自然会放我转生。
于是,每夜阿娘和乔老爷鸳鸯被暖之时,我便在屋檐下看着月光。
然后在心里默默数着日子:阿娘什么时候能怀孕?
每一天过完,我好像便距离自由更近了一天。
而如今,阿娘怀孕了。替她把脉的医生还说,这次她怀的是个男孩子……
我一日一日地期盼着,期盼阿娘什么时候能放我离开。
可没有想到,听到喜讯那日,阿娘并没有从屋檐上摘下我。
她反而又去买了一只新的普通灯笼,跟我凑成了一对。
「刚怀麟儿,东西也最好成双成对。单个儿的还是不太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