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轻轻拂过灯笼皮,就像是从前拂过我身上一样。
不过,那时候的她,是一次次拂过我身上被老妈妈踹出的青肿:「伶仃乖,阿娘再不会让你受欺负了。」
而此时,她的手拂过灯笼上的石榴和葡萄:「伶仃,看在阿娘护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如今是你护阿娘的时候了。」
这三日里,我眼见着阿娘眼角的细纹一点点被填平。
她的发愈黑,肤愈白……
直到老头拿了「烛油」来,填进了我的身体里。
「就这么一点?」阿娘不满。
「放心吧,这东西,你用一辈子也用不完。」
阿娘提着灯笼上了路,出门前,却被老头叫住了。
「湘娘子。」他喊我娘:「这灯笼白日须得见光,才能压其煞气。其他地方无妨,只是那颗格外红的石榴籽,可千万别碰破了。」
阿娘前所未有的雀跃,只匆匆应了一声是,便上了车。
6
回到乔家的时候,约莫是夜里十点钟。
门房见到提着灯笼的阿娘,直愣愣地呆在了那里。
「五姨太……」他面露痴迷之色:「您新敷了香粉吗?」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冒犯。阿娘虽是姨娘,可也是乔老爷的女人,哪里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可我阿娘却没有计较,只是笑了笑。
「我也觉得香。」她步子往院子里迈:「对了,老爷在家吗?」
「应该在六姨太的院子里呢。」
六姨太,我知道。那是乔老爷继阿娘之后的新宠。
她和阿娘不同,也和其他姨太都不同——听说,六姨太是大学生,因着她父亲欠了老爷的钱,家中走投无路了,才被迫做了老爷的姨太。
她平日很少搭理老爷,可老爷却破天荒地吃这一套,日日宿在她的房中。
阿娘平日里没有少骂过她。
说她是表面清高的小浪蹄子。
如今,听门房说乔老爷在六姨太房里,阿娘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默默地回她的屋子里,继续骂六姨太。
而是执着我的手紧了紧。
「哦?」她朝门房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看看去。」
……
阿娘曾经说过,男人再喜欢清粥小菜,也抵不过活色生香的皮囊。
阿娘闯进六姨太房间的时候,坏了老爷的好事。
昏黄灯光下,六姨太一把推开老爷,扯过一张帕子擦脸颊上的泪痕。
而乔老爷带着盛怒向阿娘看来——
可下一瞬,他便软和了神色。
阿娘容貌较刚入府时更艳。
灯笼发出的红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整个人照得又诡又美。
「秦湘。」乔老爷动容:「你怎么来了?」
阿娘低头侧脸,愈发显得楚楚动人:「老爷,我离开府中三日。与老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7
乔老爷被阿娘带回了她的屋里。
进门之前,阿娘的手轻轻按在乔老爷的胸膛上:「老爷等等奴,奴先把灯笼挂上去。」
她指指门前檐下,从房里搬了凳子来,踩上去挂灯笼。
乔老爷站在她身旁,抬起头,恰好闻到她袖底的香气。
「让伶仃过来挂,你屋子里的伶仃呢?」
阿娘挂灯笼的手顿了顿。
半晌:「前两日请示了太太,放伶仃出府嫁人了。」
阿娘带我回来乔府的路上,我曾经猜测过,当别人问时,阿娘会怎样提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