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庄园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敞开着,里面透出暖黄的光,还有隐约飘来的、令人作呕的食物香气和虚伪的笑语。宴会还没散。他们还在“庆祝”。
我抱着念念,像抱着这世上最易碎的珍宝,又像抱着即将点燃引信的炸药桶,一步,一步,跨过了那道象征着末世特权的门槛。
宴会厅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碎玻璃碴子、踩烂的蛋糕、打翻的酒水,黏糊糊地混在一起。几个佣人正手忙脚乱地收拾,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惊恐。姚家那几口子,正围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真皮沙发旁。
姚志勇,我的好岳父,龇牙咧嘴地歪在沙发里,一个家庭医生正小心翼翼地给他的右胳膊打夹板。那胳膊软塌塌地垂着,角度诡异——是我刚才在盛怒之下拧断的。
张珍兰,我的好岳母,叉着腰站在旁边,唾沫星子横飞,尖利的声音刮得人耳膜疼:“……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养不熟的白眼狼!那小贱蹄子跟她那个短命的妈一个德性!死了都活该!看把你爸伤成什么样了?骨头都断了!陈默那个疯子,回来就发疯,为了个赔钱货……”
姚梦兮,那个冒牌货,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对着手里的小化妆镜,慢条斯理地往脖子上扑粉,试图盖住我掐出来的青紫指痕。她嘴角勾着,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得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听到张珍兰的咒骂,她眼皮都没抬,凉凉地插了一句:“妈,少说两句吧。一会儿姐夫回来听见,多不好。面子上总得过得去。您也不想咱们家这泼天的富贵,说没就没了吧?”她放下镜子,眼神飘向门口,带着点痴迷,“我还等着当大英雄的太太呢。”
就在这时,我抱着念念,像一尊从地狱归来的煞神,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客厅入口的阴影里。灯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沉沉地投在他们身上。
姚志勇第一个看见我。他脸上的痛苦表情瞬间僵住,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深的恐惧,但下一秒,就被一种近乎谄媚的、扭曲的笑容取代了。他挣扎着想从沙发里站起来,嘴里发出夸张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哎哟…阿默!阿默你可算回来了!我就说嘛!念念肯定没事!小孩子嘛,脾气倔,关一关,吓唬吓唬,这不就老实了?肯定知道错了!是不是啊念念?”他努力把目光投向被我斗篷裹住的念念,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哄小孩似的轻松。
张珍兰也猛地转过身,看到我,尤其是看到我怀里那个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形时,她脸上的刻薄瞬间收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副混杂着紧张和假惺惺关切的嘴脸。她几步上前,目光闪烁地在我和念念之间来回扫,声音放得又软又腻:“就是就是!阿默啊,你可回来了,担心死妈了!念念这孩子,就是性子太烈,一点不如意就闹脾气。这次让她吃点苦头也好,长长记性!以后就懂事了!”她说着,又朝念念的方向凑近一步,带着点试探,“念念?念念?快跟你爸爸认个错,说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好不好?你看你爸爸多担心你!”
斗篷下的念念毫无反应,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
张珍兰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那点假装的担忧也淡了,语气变得理所当然:“看吧,阿默,念念这是真知道错了,都不好意思说话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孩子嘛,还小,不懂事,慢慢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