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怪物的嘶吼,變成了刺耳的噪音。夢境的邊緣,像被燒穿的膠片一樣,開始迅速地融化、剝落。
世界,正在崩潰。
而江澈,只是死死地盯著我,他的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
但我聽不見了。
強烈的失重感將我拖拽而出,我醒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像是要從喉嚨裡跳出來。我渾身都是冷汗,浸濕了睡衣。
“江澈……江澈……”
我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個名字,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怎麼會知道他叫江澈?
這個名字,像是刻在我靈魂裡的,就那樣自然而然地被我喊了出來。
那晚之後,一連三天,我都沒有再進入他的夢裡。
我的睡眠,恢復了前所未有的平靜。沒有噩夢,沒有光怪陸離的場景,只有一片純粹的、什麼都沒有的黑暗。
我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失去了與他唯一的連接。
我瘋了一樣地開始在現實中尋找他。
“江澈”。
這是我唯一的線索。
我請了假,每天都泡在圖書館的舊報紙檔案室和網絡的搜索引擎裡。
我輸入了無數的關鍵詞組合:“江澈,畫家”、“江澈,火災”、“江澈,藝術學院”……
信息,如石沉大海。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在一個不起眼的、很多年前的藝術論壇的角落裡,看到了一篇帖子。
發帖人,是一個叫“澈”的ID。
帖子發布於五年前,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句話。
照片上,是一間陽光很好的畫室,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在畫畫,他的側臉,和夢裡的他,一模一樣。而在他身邊,一個留著長髮的、笑得很燦爛的少女,正從背後調皮地蒙住他的眼睛。
那句話是:“我的繆斯,我的光。”
我的心,像是被子彈擊中了。
我點開了那個ID的個人主頁,裡面只有寥寥幾條動態,最新的,也停止在了三年前。
其中一條,是一個新聞鏈接的轉發。
新聞的標題是:《市郊藝術家倉庫區意外失火,青年畫家江澈及其妹妹江Nuo失聯》。
新聞配圖,是一張被燒成廢墟的照片。
那間畫室,和我夢裡見過無數次的,一模一樣。
6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原來,他叫江澈。
原來,他有個妹妹,叫江Nuo。
原來,那場大火,是真實發生過的。
原來,他夢裡那個無論如何也畫不出的少女,是他再也見不到的妹妹。
原來,他所有噩夢的根源,是一場真實的、將他的人生徹底撕裂的災難。
新聞的後續報導說,江澈後來被找到了,重度燒傷和吸入性損傷,在醫院搶救了很久才活下來。但他的妹妹,江Nuo,卻永遠地留在了那場大火裡。
那一刻,我對他所有的情感,憐憫、心疼、愛意……都匯聚成了一種更強大的東西——使命感。
我必須找到他。
我不知道找到他之後能做什麼,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他解釋這一切。
“你好,我是一個每晚都會潛入你夢境的陌生人”?
他大概會把我當成一個瘋子。
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根據論壇上留下的蛛絲馬跡,和他曾經就讀的藝術學院的資料,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我像一個偵探,走遍了本市所有的畫廊、藝術展,甚至是賣畫材的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