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那条鱼的尾巴,提了起来。
鱼身软绵绵地耷拉着。
我点点头,声音不大,但厨房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行。”
“交给我了。”
周妈妈大概没想到我应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
她大概以为我会求饶,或者辩解几句。
可我没有。
我提着那条鱼,走到自己的灶台前。
身后,是周妈妈和阿巧压低了的嘲笑声。
“我看她怎么收场!”
“还真当自己是食神了?”
我没理会。
拿起手边的菜刀,在磨刀石上,“唰唰”地磨了两下。
刀锋在灯火下,闪过一道寒光。
这把刀,我用了五年。
它比任何人都懂我。
周妈妈递过来的是一条死鱼,是一把淬了毒的刀。
但她不知道。
在我手里,死鱼也能翻身。
淬毒的刀,也能开出花来。
2
灶台是我的一亩三分地。
在这儿,我说了算。
我把鱼扔进清水盆里,让它再吐吐肚子里的泥沙。
然后,我转身出了厨房。
阿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怎么?这就怕了?想跑?”
我没回头,径直走向后院。
厨房后面,有一片荒地。
平时大家倒些没用的菜叶子,久而久之,就长满了杂草。
没人会来这里。
我拨开半人高的草丛,蹲在一片不起眼的矮草前。
那草长着锯齿状的叶子,顶端开着一簇簇紫色的小花,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清香。
有点像薄荷,又比薄荷多了一丝辛辣。
府里的人都叫它“疯狗草”,说这草有毒,牛羊吃了都会口吐白沫。
所以没人敢碰。
我摘了一大把,用裙角兜着,回了厨房。
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又聚了过来。
阿巧第一个叫起来。
“沈鸢,你疯了!摘这毒草做什么?想毒死老夫人吗?”
她这一嗓子,成功把周妈妈也喊了过来。
周妈妈看着我手里的草,脸色铁青。
“沈鸢!你好大的胆子!”
我把草放在案板上,慢悠悠地洗干净。
“周妈妈,这叫‘紫苏草’,不是疯狗草。”
“它没毒,不仅没毒,还是去腥提鲜的宝贝。”
“胡说八道!”周妈妈根本不信,“我在这厨房干了三十年,就没听说过这玩意儿能吃!”
“您没听说过,不代表它不能。”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就像您没见过能做好这条河鱼的人,也不代表没有。”
我的声音很平,但话里的意思,周妈妈听懂了。
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字,“我今天就看着你,看你怎么用这毒草,把那条烂泥鱼做成金镶玉!”
“要是出了半点差池,你就给我卷铺盖滚出侯府!”
她以为这话能吓住我。
可我只是笑了笑。
“一言为定。”
厨房里的人都觉得我疯了。
用一条没人要的鱼,配上一把没人敢碰的草,去赌自己的前程。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我不再理会他们。
开始处理那条鱼。
刮鳞、去鳃、剖腹。
动作干净利落。
最关键的一步,是去鱼腹里的那层黑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