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反复摩挲着那张粗糙的信纸,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字迹显然是伪装的,纸张笔墨毫无特色。对方行事谨慎老辣,滴水不漏。这种隐藏在迷雾后的智慧,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甚至是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

机会很快到来。苏明远为彰显家门和睦,也为让病愈的苏云晚散心,允她参加府中为招待几位与苏家交好的年轻子弟而设的小宴。

宴会上,丝竹悦耳,觥筹交错。苏云晚安静地坐在角落,扮演着怯懦庶女的角色,实则暗中观察。当她看到那个身着月白色锦袍、气质清冷卓然、被众人隐隐围在中央的年轻男子时,便知那就是沈墨渊。

他比史书描述中更年轻,也更……好看。眉目疏朗,鼻梁高挺,唇线抿出几分疏离,但偶尔流转的目光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悉人心。

苏云晚不喜欢这种应酬场面,寻了个借口离席,信步走到后花园的荷花池畔。初夏的晚风带着荷香,吹散了宴席上的闷热。

她正望着池中月色下的莲影出神,一个清朗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可是苏府三小姐?”

苏云晚心中一凛,转身,只见沈墨渊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园中,正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她。月光洒在他身上,更添几分清贵之气。

她迅速垂下眼睑,福了一礼,声音细弱:“正是小女。见过世子。”

“三小姐不必多礼。”沈墨渊走近几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她,“听闻三小姐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劳世子挂心,已无大碍。”苏云晚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心中却警铃大作。他为何会注意到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庶女?是巧合,还是……

“那就好。”沈墨渊语气平淡,“这园中景致不错,比宴上清净。”

“是。”苏云晚简短应答,不欲多言。

一阵短暂的沉默。沈墨渊似乎并不急于离开,反而状似无意地提起:“近日朝中为漕运之事纷扰不断,苏大人身为吏部侍郎,想必亦感烦忧。”

苏云晚心中一动,来了。她抬起头,目光依旧柔顺,却轻轻叹了口气:“父亲近日确是辛劳。漕运关乎国计民生,若真有不法之徒中饱私囊,苦的最终还是百姓。”

她的话语带着这个时代闺秀罕见的、对时局的浅显关切,却又恰到好处,不显逾矩。沈墨渊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他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这位传闻中怯懦的庶女,竟能接上这话茬,且言语间透着一丝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见识。

“三小姐竟也关心这些?”他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探究。

苏云晚微微低头,掩饰住眼中的情绪,轻声道:“虽处深闺,亦知米粮来之不易。听闻南方漕粮北运,千里迢迢,若途中损耗过大,或……被人为克扣,京城米价恐要波动,小女只是……有些忧心家中用度。”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将一个庶女对家计的担忧表现得淋漓尽致。沈墨渊看着她低垂的脖颈,纤细脆弱,仿佛一折就断,但方才那瞬间流露出的细微异样,却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记。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道:“三小姐有心了。”便转身离去。

望着他消失在月影下的背影,苏云晚缓缓直起身子,手心微微出汗。这次短暂的交谈,看似平淡,实则凶险。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引起了沈墨渊的怀疑,但箭已射出,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