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的身体，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挪开了一步。
那一步，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我端着盘子，从她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到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着牙说：
“乔念，你别得意。侯爷，最讨厌吃鱼。”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
但我没有回头。
我继续往前走。
穿过长长的走廊，前院的喧闹声越来越清晰。
我的心，没有一丝波澜。
侯爷讨厌吃鱼？
我知道。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
因为我外婆说过，当年，就是她亲手做的一道鱼，让还是小孩子的侯爷，卡了喉咙，差点丢了半条命。
从那以后，侯爷再也没碰过任何鱼。
而我今天做的这道菜。
它的名字，不叫白汁鱼片。
它叫。
“迎刃而解”。
是我外婆，花了后半辈子，专门为侯爷研制出来的，独一无二的，绝对不会有任何鱼刺的，赎罪之作。
今天，我要让这道菜，重见天日。
6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我端着盘子，低着头，跟在莺儿身后，穿过一道珠帘，走了进去。
一股混合了酒气、菜香和名贵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能看到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贵人们，一个个都面带笑容，言谈甚欢。
主位上，坐着的就是侯府的老夫人和当今的安远侯，陆惟。
老夫人看起来精神矍铄，但眉宇间确实带着一丝疲态。
而安远侯陆惟，我只敢偷偷瞟一眼。
他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穿着一身玄色锦袍，面容冷峻，不苟言笑。
即使是在给他母亲祝寿的宴会上，他的背也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自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莺儿领着我，直接走到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您要的鱼汤来了。”
莺儿的声音很清脆。
大厅里原本嘈杂的声音，都因为她的这句话，小了一些。
好几道目光，都好奇地落在了我手里的盘子上。
老夫人看了一眼那盘汤清鱼白的菜，点了点头：“闻着倒是不错，清淡。给我盛一碗吧。”
莺儿应了一声，接过我手里的盘子，亲自给老夫人盛了一小碗。
我退到一边，垂手站着，心跳得有点快。
老夫人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送进嘴里。
她慢慢地品着，没有立刻说话。
周围的人，都在看她。
坐在她身边的安远侯陆惟，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当他看到那是一碗鱼汤时，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吴妈妈说得没错。
他，真的很讨厌鱼。
老夫人又喝了一口，然后，她夹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
鱼肉入口即化，都不需要怎么咀嚼。
老夫人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嗯……”她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吟，“这鱼……做得好。”
她抬起头，看向莺儿：“这道菜，是谁做的？”
莺儿立刻指向我。
“回老夫人，是厨房的厨娘，乔念。”
一瞬间，几十道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屑。
我跪下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