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罐子的时候，特意侧过身，挡住了所有人的视机。
里面，是一种晒干后碾成粉末的植物根茎。
这也是外婆的秘方之一，叫“锁仙粉”。
它的作用不是调味，而是锁住食材本身的水分和鲜味。
任何肉类，只要用它腌制过，烹饪时水分就不会流失，口感会变得无比弹嫩。
我把粉末均匀地撒在鱼片上，轻轻抓匀。
然后，我终于抬起头，看向吴妈妈。
“吴妈妈，借您的上等鸡汤一用。”
上等鸡汤，是用老母鸡、金华火腿、瑶柱等名贵食材，熬了整整一夜的。
汤色金黄，浓郁醇厚。
是给老夫人做佛跳墙的汤底，珍贵得很。
整个厨房，就那么一小锅。
吴妈妈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
“你要鸡汤做什么？你那条破鱼，配用这么好的汤吗？”
“吴妈妈，”我站直了身子，看着她，不卑不亢，“您也说了，这是给老夫人寿宴的菜。菜无贵贱，只有用心不用心。您把最难做的食材分给了我，现在，我只是需要最好的汤来配它，这过分吗？”
我又把老夫人抬了出来。
吴妈妈被我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当然可以说不给。
但传出去，就是她故意在寿宴上使绊子，苛待厨娘，不想让老夫人吃好。
这个罪名，她担不起。
她死死地瞪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半晌，她咬着牙，对旁边的阿秀说：“去，给她盛一碗！”
那“一碗”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秀一脸不情愿地去盛了汤。
她故意只盛了浅浅的一碗，还“不小心”洒了一半在地上。
我看着地上的汤，没说话。
然后，我端起那半碗鸡汤，当着所有人的面，看都没看，直接泼进了旁边的水槽里。
整个厨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的动作惊呆了。
吴妈妈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乔念！你敢！”
我把空碗重重地放在灶台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吴妈妈，您是侯府厨房的总管。您代表的是侯府的脸面。”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碗汤，是对我的羞辱，也是对老夫人寿宴的敷衍。您要是觉得，给老夫人的菜，就配用这种洒了半碗的剩汤，那您现在就去跟侯爷说。”
“我乔念，人微言轻，但我做的菜，必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这是我当厨子的本分。”
说完，我不再看她，拿起另一只干净的碗，自己走到那锅鸡汤前。
吴妈妈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当着她的面，亲手盛了满满一大碗金黄的鸡汤。
汤的热气，氤氲了我的视线。
我知道。
灶台上的这点火，远远比不上人心里的火。
有些人，不把她的火彻底浇灭，她是不会长记性的。
4
我开始做鱼了。
锅烧热，放了一勺上好的猪油。
等油烧到七成热，冒出细细的青烟，我把腌好的鱼片，一片一片，迅速地滑进锅里。
“刺啦——”一声。
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瞬间就爆了出来。
不是鱼的鲜香，也不是油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