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嘴唇动了动。
“好。”
就一个字。
多余的话,我一句都没说。
吴妈妈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平静就接下了。
她准备好的一肚子“教导”和“勉励”都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脸色有点难看。
我没再看她,转身走向那个装着“死刑判决书”的木盆。
那条大河鱼,躺在盆里,肚子都泛了白,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无声地嘲笑我。
周围的空气里,那股浓重的土腥味,钻进我的鼻孔。
是很重。
重得让人恶心。
我伸出手,捏住鱼鳃,把它从盆里提溜了出来。
入手沉甸甸的。
旁边的阿秀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的天,这味儿……乔念,你可小心点,别把自己熏晕过去了。”
我没说话,只是提着鱼,走到了属于我的那个灶台前。
砧板,菜刀,一字排开。
身后,是吴妈妈和阿秀压低了声音的得意笑声。
“姑妈,您这招可真高。”
“哼,小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回,我让她自己卷铺盖滚出侯府!”
我把鱼重重地拍在砧板上。
“砰”的一声闷响。
笑声停了。
整个厨房的人都看着我。
我拿起手边最快的那把片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里也没什么波澜。
一条破鱼而已。
能有多难?
他们不知道。
我外婆,曾经是宫里的御厨。
专门给最挑剔的皇帝,做最刁钻的鱼。
而我,是她唯一的传人。
2
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
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灶膛里剩下的那点余烬,偶尔闪一下红光。
我没去碰那条鱼,而是换了身利索的短打,从厨房的后门溜了出去。
侯府很大。
大得像个小城。
我没往花园走,而是绕到了最偏僻的西北角。
那里有个荒废很久的小院子,据说以前是养马的,后来马厩迁走了,就一直空着。
院子里杂草丛生,比人都高。
府里的人都嫌这地方晦气,没人来。
但我知道,这里有我的宝贝。
我拨开半人高的草丛,走到一处破败的墙角下。
那里的砖缝里,石块下,长着几丛不起眼的小草。
叶子是墨绿色的,形状像小小的锯齿,凑近了闻,有一股很淡很淡的,类似薄荷又混合着泥土的气味。
府里的花匠都把它当野草,见了就拔。
只有我知道,这东西叫“龙涎草”。
书上没记过。
方子里没有。
是我外婆亲口告诉我的名字。
她说,这草,天生就是鱼腥的克星。
只需要三片叶子,碾碎了,用特殊的手法抹在鱼身上,再重的腥味,一刻钟之内,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它还能让鱼肉变得异常鲜嫩,口感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这东西长得刁钻,只在阴湿、不通风、陈年石砖的缝隙里才找得到。
整个侯府,就这一处有。
这是我的秘密,也是我的底牌。
我小心翼翼地摘了五六片最鲜嫩的叶子,用干净的手帕包好,揣进怀里。
回到厨房时,天刚蒙蒙亮。
已经有早起的杂役在烧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