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高,木架粗如碗口,叶片是旧船板改的。
全镇人围在坡下,仰头看。
我爬上支架,拧最后一颗铁钉。
风吹得人摇晃,脚下木板吱呀响。
“紫玲!下来!”娘在下面喊,“太危险了!”
我没动。
手一滑,铁锤砸下去,正中脚边木缝——“咔”一声,裂了。
我心一沉。
这要是下雨……必塌。
“用双楔加固。”
身后传来声音。
他不知什么时候上来的,站在我背后,一臂距离。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我肩上。
“左三寸,斜打两块硬木。”他指着裂缝,“否则撑不过今晚。”
我咬牙:“你不是说我不行?”
他看我一眼,眼神暗得像压着雷。
“现在信了。”
我们俩蹲在支架上,一锤一锤往缝里揳木。
手指磨破,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天黑透时,风车终于稳了。
我跳下地,腿软得站不住。
人群炸了。
鼓掌的,哭的,跪地磕头的都有。
“成了!咱们有磨坊了!”
我喘着气抬头。
风车在晚风里缓缓转起来,吱呀——吱呀——像一首老歌。
突然,暴雨倾盆。
“快撤!”我吼,“回屋!”
人们四散奔逃。
我最后一个跑,回头确认风车底座。
一道闪电劈下——轰!
支架晃了半寸。
没倒。
我刚松口气,头顶木梁“咯吱”响。
下一秒,整片遮雨棚塌下来!
我愣住。
躲不开。
一道黑影冲来。
他扑上来,把我狠狠按进怀里,背朝上。
“砰!”
腐木砸在他肩上,溅起一片泥浆。
“萧恒——!”我脱口而出。
他浑身一僵。
没回头,只低声道:“别说话。”
我们蜷在沟角,头顶是断梁残棚。
他用身体挡着我,雨水从他发间流进我衣领。
很冷。
可心跳烫得吓人。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他忽然问。
我攥紧拳头:“你早该知道我配不上你。”
“配不上?”他冷笑,“那你告诉我——是谁教老太太识字?是谁给孤寡修粪肥窑?是谁连病牛都舍不得杀,熬药喂了七天?”
他转头盯我:“你说你不配?那你告诉我,京城那些夫人,有几个敢沾这泥?”
我哑了。
雨小了些。
他慢慢松开我,肩上渗出血。
“我不是来挑错的。”他声音哑了,“我是来……看看你值不值得。”
“现在呢?”我抬头。
他看着我,很久。
“值得。”
两个字,轻得像风。
却把我吹得站不稳。
4 替身新娘
大婚那天,全镇红了。
红绸从村口挂到我家门,鞭炮碎了一地。
娘给我梳头,手抖得扎不住簪子。
“别怕……别怕……”她喃喃,“你是诰命夫人了……”
我笑了一下,没说话。
镜子里的我,凤冠霞帔,胭脂盖住了晒伤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