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一抬头，就撞上对面未来丈母娘那算计的眼神。这老婆子唾沫星子横飞：“……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那是老理儿！现如今城里时兴‘四大件’！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少一样都不行！再说俺们如烟，这模样这身段，十里八乡都挑不出第二个，彩礼嘛，这个数，不过分吧？”
她先伸出两根手指头，紧跟着又变成了三根。
三百块！搁在八十年代末，这可是一个正经工人小一年的嚼谷！上辈子，他就是在这个数面前，看着柳如烟那副可怜见的模样，硬着头皮，掏空了家底还欠了一屁股债。
这时候，柳如烟也恰到好处地抬起头，眼里水汪汪的，细声细气地说：“默哥，俺……俺都听你的。”那副依赖人的小模样，像把软刀子，上辈子就是这把刀，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所有的记忆，“轰”一下全回来了！重活了！他真的回到了这个要命的坎儿上！
一股子说不清是狂喜、是愤怒、还是决绝的劲儿，直冲脑门。前世病床上的冷，柳如烟要钱的话，还有张雅那个红苹果……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就在眼前。
满屋子的人，眼珠子都钉在他身上，就等着他像上辈子那样，咬碎牙往肚里咽，点头应承。
陈默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面前的酒杯，站了起来。他眼神扫过柳家老两口那精明的脸，最后落到柳如烟那双假装无辜的眼睛上，声音平得像结了冰：
“三转一响，四大件，三百块彩礼……听着是挺像那么回事。”
柳母脸上刚露出点得意样。
陈默话头子一转，清清楚楚、钉是钉铆是铆地砸出三个字： “俺不答应。”
屋里霎时间死静！柳如烟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死白和不敢相信。
3 断义
死静过后，像凉水泼进热油锅，一下子炸开了！
“陈默！你放啥屁呢！”他爹陈老汉先急了眼，他怕儿子惹祸，更怕这眼看成的儿媳妇黄了。
柳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嗷”一嗓子蹦起来，手指头都快戳到陈默鼻梁上：“好你个陈默！合着今天是拿俺们开涮呐？亲事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说反悔就反悔？俺家如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柳父也黑着脸帮腔：“年轻人，说话得掂量掂量！今儿不给个说法，咱没完！”
陈默却笑了，是那种带着冰碴子的笑。上辈子几十年的窝囊气，好像都在这笑声里散了。他这会儿的气势，压得住全场。
“说法？行，俺就给你们个说法！”
他扭头看了一圈屋里惊呆了的亲戚邻里，亮开嗓子：“定亲？俺陈默一没下聘礼，二没换婚书，就是两家人凑一块吃顿饭，咋就板上钉钉了？要说名声……”
他目光转向柳如烟：“柳家姑娘，你家张嘴就要三百块加四大件，这派头，怕是县长家娶媳妇也赶不上吧？这到底是谁难为谁？传出去，大伙儿是笑话俺陈家穷得叮当响，还是嚼舌根你柳家嫁闺女跟卖闺女一个样？”
“你……你满嘴喷粪！”柳母气得浑身乱颤。
“喷粪？”陈默一步不让，“今儿要三百，明儿个是不是就得给小天宝安排工作？后儿个是不是就得给他张罗媳妇、盖新房？是不是俺陈默这辈子，就得像头老黄牛，给你们柳家拉磨，直到累死榨干才算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