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照片里,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水,旁边放着一个丑丑的、一看就用了很久的热水袋。

配文是:“生理期痛得死去活来,还被主任骂得狗血淋头,差点就想卷铺盖回家了。幸好有杨老师在,不仅帮我跟主任解释,还亲手帮我冲了红糖水,又翻箱倒柜找出了这个上古神器暖水袋。他说,新手犯错是最高效的学习方式……呜呜呜,有个愿意在你最笨的时候拉你一把的老师,也太好了吧!”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个热水袋……

是刚搬来这个家那年冬天,我总喊脚冷,他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回来的。

后来装了地暖,就再没用过,被我随手塞进了储物柜的最深处。

某一次我痛经蜷缩在床上,祈求他找一下热水袋,他却只是递过来布洛芬喂我吃下,无奈地说:“热水袋治标不治本。”

原来“翻箱倒柜”,是真的。

原来他不是不会做这些琐碎的、不计效率的、纯粹为了哄人的事。

他只是,从来不对我做。

那个瞬间,茶水间里婷婷那张幸福的脸,公司楼下那些手捧玫瑰等女友的男人,全世界所有普通情侣那些“无意义”的浪漫和“不理性”的偏爱,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脑海。

我颤抖着手,给闺蜜林晓棠打电话。

我把所有的事情,从高速上的那通电话,到此刻这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全都用一种没有起伏的、死人般的语调说了一遍。

林晓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然后,她说:“安安,你觉不觉得……你不是在跟他谈恋爱,你是在执行一个他的任务?你所有的需求都被他当成了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你饿了,就喂你吃饭;你冷了,就给你盖被子。这里面,有体贴,有关心,有行动,唯独没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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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捅穿了。

“男人爱不爱你,”林晓棠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砸在我心上,“不是看他为你做了多少‘对’的事,是看他愿不愿意为你,做一些‘没用’的事。”

林晓棠的话和许瑶的那张照片,像两只无情的手,把我一直活在里面的、自欺欺人的堡垒,一块砖一块砖地,全都拆了。

原来,我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晚上,杨明泽开门回来时,我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

他甚至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玄关的光走过来,语气如常地问我:“怎么了?坐在着发呆?”

我缓缓地,把平板电脑的屏幕转向他。

那碗刺眼的红糖水和那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热水袋,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那双永远冷静的眼睛里。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我无关的事:

“我只是在想,”我说,“为什么许瑶的生理期,能换来你‘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热水袋,和亲手冲的红糖水,而我痛经蜷在床上的时候,得到的却只有一句冷冰冰的‘热水袋治标不治本’?”

我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瞳孔里那瞬间的紧缩,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无数遍的问题:“她的难受,是需要你这样温柔呵护的情绪。而我的痛苦,就只是一个需要用布洛芬解决的‘医学问题’,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