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女人来来去去，最后只有妈妈一直留在那里。
妈妈说过，那些女人又被爸爸送到了别人家中。
我学着妈妈的样子，用尽全身力气，却也只能小声地重复：“爸爸……是畜生。”
妈妈嘴唇剧烈地抽动一下，那表情像是在笑，又是像在哭。
她松开我，指着广场旁边一片黑漆漆的小树林。
“你进去在里面老老实实地待上一天一夜。”
妈妈的声音再度恢复到我所眷恋的温柔。
“如果你做到了，妈妈以后就再也不扔下你了。”
再也不扔下我这几个字，听得我眼睛一亮，看着妈妈重重地点头，生怕她会反悔。
妈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上车，直接离开。
我看着妈妈车尾的红灯，想到这是妈妈第十一次把我扔下了。
但是没关系，只要挺过这最后一次，说不定妈妈就不会再扔下我了！
我朝着小树林的方向踉跄走去，风更冷了，吹的树林呜呜作响，像是有无数的鬼怪在哭。
我很害怕，但我更害怕妈妈不要我。
可是，就算我真的坚持了一天一夜，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妈妈就真的会高兴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我以为是妈妈知道我害怕，后悔了来接我。
可是我刚一起身，就对上一个老爷爷的脸。
他佝偻着背，冲我笑了笑。
4.
老爷爷问我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子里，是爸爸身上的味道。妈妈说过，就是这种味道让她晕了过去，然后被爸爸带走的。
她说，那是一种会让人睡着的药。
我看着老爷爷脸上的褶子，在他浑浊的眼睛里，好像看到了爸爸的影子。
如果我也被带走……
妈妈是不是就会高兴一点了？
我想起姥姥今天把我再次带回家的时候，妈妈脸上那种混杂着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如果我走了，妈妈就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其实妈妈转身时，我看到了车窗映出的她的脸。
妈妈脸上的解脱，就像她给爸爸和奶奶下了农药那天一样。
那天爸爸和奶奶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妈妈扭头就跑。
我不懂，我只知道妈妈要走了，她不要我了。
我哭着追上去，大声喊她。
我的哭声引来了村里的人。
妈妈被抓了回去，换来一顿毒打。她被铁链锁在床脚，整整三天。
在那之前，妈妈偶尔还会对我笑一笑，摸摸我的头。
在那之后，她看我的眼神，就只剩下恨了。
她骂我，说我不该追她，不该喊她。
是我，拦住了她唯一逃跑的机会。
是我，让她重新掉回了地狱。
我终于明白了。
是我拦住了妈妈的路。
5.
所以后来，我再也不敢拦她了。
那是在又一次被爸爸打得半死之后，妈妈和村里几个同样被拐来的阿姨，趁着村里赶集，男人们都离开了，计划着一起逃跑。
她们打晕了村里留守的几个奶奶，动作又快又狠。
可总是打骂妈妈，骂她是城里来的花蛇的奶奶却没有晕。
她挣扎着爬起来，死死地抱住了妈妈的腿，张嘴就要大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