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阁楼，是专治文艺青年的。
雨漏下来，正好冲洗矫情。
本以为房东是个老古董，直到周泊涯踩着雨水进来——嗬！
竟是高中那位用微积分拆我情书的纪律委员。
他推眼镜的样子，还像在批改不及格试卷。
我笑出声：“闰土，你的猹变成房东了？”
防水胶带嘶啦一响。
他耳尖红了。
奇怪，这房子漏的水，仿佛都流进了时间裂缝里。
01
这城市的楼，总在雨天现原形。我的阁楼又漏了。雨水砸在笔记本电脑上，像领导审批不合格的提案。
我打电话给房东。声音烫嘴似的：“先生，您这屋下雨天演《水漫金山》呢？白娘子没见着，我快成法海了——还是被淹的那个。”
那头沉默。半晌，冷冰冰两个字：“坐标。”
楼梯吱呀响。手电光里先见着牛津鞋，裤线烫得能裁纸。抬头我乐了——周泊涯。高中抓我早恋的纪律委员。
他推眼镜。镜片反光像结冰。“建筑结构缺陷。合同第七款写明…”
我打断他：“您这嘴是刚从冷冻库掏出来的？当年说我早恋危害班级GDP，现在说漏水是建筑学谬误。”我指泡面桶，“看见没？当代闰土用这个接猹。”
雷声滚过。他耳尖红了。奇怪。当年我塞情书时，他也这个反应。
他突然掏卷防水胶带。踮脚贴缝。西装皱成抹布。我噗嗤笑了：“周泊涯，咱俩像不像鲁迅和闰土重逢？只是你的银项圈，变成了爱马仕皮带。”
胶带嘶啦响。他背对我，声音闷闷的：“明天维修费，你出三成。”
手电光照亮他伞柄。刻着“泊涯”——我高中在他课本上画过的花样。
雨更大了。我忽然想起毕业那天，他把我情书折成纸飞机。飞向垃圾桶。
现在纸飞机绕着漏雨的阁楼转圈。
02
维修工报价三千。我跳脚：“这价钱够给白素贞修雷峰塔了！”
周泊涯翻账本。慢条斯理：“根据合同，你承担九百。支持信用卡分期。”
我凑近他账本。笑出声：“您这账记的，比我姥姥的腌菜坛子还密。”指某条，“‘情感损耗费’？这什么封建残余？”
他啪地合账本。耳根又红。“去年租客分手，砸坏吊灯。”
“早说啊。”我掏手机，“我现在就发朋友圈：本阁楼专治恋爱脑，入住即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他嘴角抽了抽。像被蚊子叮了脸。
我继续拱火：“当年您说我早恋拉低班级平均分。现在证明错了——那小子成了房产中介。要没他，我能租到这鬼地方？”
窗外传来喇叭声。修空调的卡车堵了路。周泊涯忽然说：“他后来去了深圳。”
我愣住。
他低头修钢笔。咔嗒一声。“你当年纸条上写，要和他去南方开奶茶店。”
记忆突袭。高三黄昏。我写梦想清单：珍珠奶茶管够。他在后排冷笑：“糖分摄入过量影响脑细胞活性。”
现在他修钢笔的手在抖。墨水滴在账本上。晕开像小小的深圳地图。
03
半夜停电。我被热醒。阁楼像蒸笼。我瘫成一块望夫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