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车厢里很安静,顾砚辞靠在窗边看文件,浅灰色针织衫衬得他肩线柔和。察觉到她进来,他抬眼,指尖在平板上敲了敲:“今天学‘谢谢’,可以吗?”没有多余的话,却比昨天多了几分征询的意味。

林芝点头,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开提前画好的唇形示意图:“‘谢谢’要先抿唇,再轻轻张开,舌尖碰一下下齿,像这样……”她放慢动作,嘴唇开合间,目光始终落在顾砚辞脸上,怕他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顾砚辞看得专注,眉头微蹙,跟着她的动作动了动嘴唇。可长期未使用的发声器官像生了锈,唇形要么抿得太用力,要么张开时角度偏了,试了七八次,都没找到自然的感觉。他的指尖渐渐攥紧平板,指节泛白——他设计的建筑能精准到毫米,却在一个简单的唇形上反复受挫,那种无力感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心口发闷。

又一次失败后,顾砚辞猛地抬手,平板“咚”地砸在座椅上。他没看林芝,起身推开车门就往别墅里走,背影绷得笔直,连画室的门都甩得震天响,像在把所有的烦躁和自卑都关在里面。

林芝坐在车里愣了愣,没急着追。她太懂这种“怕被看见脆弱”的心思了——就像每次母亲催医药费时,她也会躲在楼梯间偷偷抹眼泪,不敢让家人看见。她捡起平板,从包里翻出便签纸,写下一行字:“不用急,我们慢慢来。其实你的手语很好看,每一个动作都在跟我说话,一点都不麻烦。”想了想,又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轻轻贴在画室门把手上。

做完这一切,她没离开,坐在客厅沙发上,翻开手语词典小声练习“没关系”的手势。指尖笨拙地比画着,偶尔记错动作,就倒回视频重新学——她想,等他出来时,能用他熟悉的语言,再安慰他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画室门终于“咔嗒”一声开了。顾砚辞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张速写纸,耳朵尖泛着红,眼神躲闪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慢慢走过来,将纸递到林芝面前,声音细不可闻(他难得尝试开口,发音模糊却认真):“对……对不起。”

林芝低头看向画纸,瞬间屏住了呼吸——上面画的是昨天她低头写便签的样子:头发垂在脸颊边,手里握着笔,连便签纸上“慢慢来”三个字的轮廓都清晰可见。画纸右下角,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我只是怕你觉得教我很费劲。”

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林芝抬头,看着顾砚辞躲闪的眼神,轻声说:“一点都不费劲。你昨天猜中‘风’和‘云’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厉害——我学手语还总记混手势呢,你比我聪明多了。”说着,她放下词典,慢慢比出“没关系”的手语,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你看,我还在学你的‘语言’,咱们可以一起慢慢来。”

顾砚辞的眼睛猛地亮了,像落了星光。他盯着林芝的手,又抬头看向她的脸,沉默几秒,突然拿起平板,指尖飞快敲击:“那明天……我们可以先学手语的‘谢谢’吗?”

林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速写纸上。画里的人低头写着便签,画外的人眼神里没了疏离,多了些柔软的光。顾砚辞看着林芝认真研究手语词典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温柔包容的姑娘,好像真的能“听见”他藏在无声里的心意——那些自卑、不安,还有一点点不敢说出口的期待。第三章: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