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欲抽走几何?”阿丑蹲踞身旁座位,绿眸在昏暗中如两簇鬼火跳动,“那对夫妻自身‘良知’早已典当殆尽,此番再抽其女道德之力,怕是顷刻便要见底,魂灵失衡。”它的声音带着一丝猫科动物特有的慵懒,却又洞悉一切。
我未直接作答,目光落于车厢壁悬挂的一面水镜之上。镜中所映,正是林盼弟命牌显现的景象:她此刻正蹲于一处破旧公用水龙头旁,用力刷洗着一个沾满油污的铝制饭盒。初春冷水依旧刺骨,她的手较之前画面更为红肿,甚至有几处裂口,渗着血丝。水镜边缘,不时有细小苍白的手臂幻影伸出,企图触碰镜面,却又被无形之力拉回黑暗。这些是被她洗过的脏衣服上残留的、其他灵魂的碎片,被她的“纯粹”暂时吸引。
经营此铺岁月悠长,我早已能一眼洞穿灵魂本质。有人来卖“良心”,掏出来不过是一团混杂私欲的烂泥;有人典当“爱情”,取出的心脏千疮百孔,布满算计裂痕。然,这个林盼弟,略有不同。她原名林招娣,是自己偷偷跑去派出所改作林盼弟,或许心底深处,仍存着一丝对亲情的卑微渴求。她为弟弟缝补书包的针脚细密整齐,外出打零工所得,每一张钞票皆抚平藏好。那份对家庭近乎愚昧的付出感,纯度极高,实属难得。这“付出感”,是她灵魂中最坚韧的部分。
“依契约,抽其三成。”我淡淡开口,指尖轻点水镜,镜面涟漪荡漾,“余下七成,且观其自身造化。沉沦或超脱,皆是她之命数。”我很好奇,一个被抽走了“亲情”和“道德”的灵魂,还能剩下什么,又能走向何方。
阿丑嗤笑一声,尾巴扫过我手臂,留下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店主何时起了恻隐之心?莫非是瞧上这丫头灵魂成色上佳,欲养于身边,待其成熟再……”它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我吞噬过无数灵魂,林盼弟这样的“璞玉”,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藏品”。
我瞥它一眼,目光微冷。阿丑识趣噤声,唯绿眸中戏谑之意未减。
马车碾过一段尤为崎岖的石子路,窗外景象渐趋清晰。一片破败低矮的棚户区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烟与生活垃圾混合的污浊气味。水镜之中,骤然传来尖锐刺耳的打骂声。
一个穿着褪色起球睡衣、头发蓬乱如草的中年妇女,正手持一根烧火棍,狠狠抽打着一个瘦弱女孩的后背。正是王桂芬与林盼弟。棍棒落下之处,女孩背上浮现淡淡黑气,乃是痛苦情绪外泄所致。这黑气,是她灵魂被撕裂后,溢出的负面能量。
“死丫头!洗个饭盒磨磨蹭蹭!你弟下午要去补习班,饿着他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王桂芬的声音尖利刻薄,她的灵魂,在拿到“担保函”后,变得更加贪婪和扭曲,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了体。
第三章 裂痕
女孩未曾哭泣,亦未吭声,只将满是冻疮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默默加快动作。逆来顺受,仿佛早已习惯此等对待。但她周身空气微微扭曲,显是压抑的怒意正在悄然积聚。那是灵魂被撕裂后,残留的“纯粹”与新生的“空洞”碰撞产生的能量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