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东西。”男人喉结滚动,干涩咽唾,声音发颤,从腋下夹着的破旧人造革皮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重重拍在冰冷的黑檀木柜台上。那柜台光滑如镜,却能映照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与恐惧。此刻,镜面上清晰地映出他和女人眼中对金钱的疯狂渴望,以及一丝对后果的、转瞬即逝的恐惧。
那是一张初中数学试卷,卷首鲜红的“58”分异常刺眼,旁侧用红笔拙劣模仿着家长签名,还有一个更小、被反复涂改试图将“5”变为“8”的痕迹。试卷表面,浮动着一层极其微弱的白光,是“希望”的残渣,正迅速消散。这“希望”,本是支撑孩子继续努力的微光,如今却成了他们眼中微不足道的废品。
我眼皮未抬,以镊子尖端漫不经心地拨开试卷:“本店,不收废纸。”声音古井无波,带着空旷回响,自深渊传来。我的影子们似乎被这试卷上的“希望”激怒,开始更加剧烈地扭曲,发出无声的咆哮。
女人这才将目光从“横财运”上强行撕下,挤到柜台前,脸上堆起谄媚假笑,那笑容却无法抵达她空洞无神的双眼:“老板,老板,您行行好!我们不当这破纸,我们当……当人!卖我闺女的灵魂!您看能换多少?”她话语急促,透着急切与贪婪。她的灵魂边缘,已经开始与柜台散发出的黑气丝丝缕缕地缠绕,仿佛在主动示好,渴望被吞噬。
终于切入正题。我放下那颗“忠诚”珠,珠子自行飘回一水晶罩内。指尖于柜台光滑表面划过,一本厚重、封面质感似人皮、边缘泛着污浊血光的账本无声浮现——正是《灵魂典当簿》。账簿无风自动,页页翻过,沙沙作响,似无数亡魂于耳边低语纠缠。每一页上,都记录着一桩交易,一个被典当的灵魂,以及它们最终的归宿。
“林盼弟,生辰乙酉年七月初三,灵魂纯度:72%。”我的声音平淡得不带丝毫情感,账簿上相应名姓闪烁出微弱红光,“欲折多少?”灵魂纯度,代表着一个灵魂的完整度与“价值”,纯度越高,能兑换的“商品”便越稀有、越强大。
“全折了!全卖了!”男人脱口而出,眼中贪婪一闪而逝,旋即被女人狠厉眼神制止,他慌忙改口,结巴道,“不……不,不用全卖,够……够我儿子考上重点高中就成,区重点就行!”他的灵魂在听到“全卖”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可贪婪很快又压过了那丝本能的恐惧。
我哗啦一声掀开账本泛黄纸页,其上名性与纯度如活物般游移不定。指尖在一旁漆黑的算盘上轻点数下,算珠自行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脆响,每一声都让那对夫妻浑身一颤。算珠是由无数灵魂的怨愤凝聚而成,每一次碰撞,都像是在敲打他们的心脏。
“区重点,需耗灵魂纯度30%。市重点,再加20%。若要省重点,需50%灵魂本源加持。”我的笔尖在算盘最终停驻之位敲了敲,那里虚影浮现一张痛苦人脸,旋即湮灭,“折去50%,您女儿灵魂将变得残缺,余生坎坷,再难感受到纯粹的喜悦与爱。”灵魂残缺,意味着她将如同行尸走肉,被永恒的空虚与痛苦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