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出奇地干净，没有一丝灰尘，清晰地映照着整个房间的破败景象，甚至包括门口我和房东的身影。
它的存在，确实让这个狭小的空间在视觉上显得大了一些。
当时的我，被三百块的租金冲昏了头脑，并没有把房东的话放在心上。
一个搬不走的镜子？
或许只是前租客用结构胶粘得太牢了而已。
至于不让遮盖……大概是什么迷信的风俗吧。
我满口答应，心里只觉得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毕竟，在这座城市的市中心，能用三百块租到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已经不真实得像一场梦了。
交了押一付三，我口袋里剩下的钱顿时变得可怜巴巴。
送走房东后，我看着这个属于我的临时小窝，尽管破旧，心中却涌起一股踏实的、辛酸的喜悦。
我太累了，需要一个地方躺下，仅此而已。
二
入住的第一周，生活在平静和忙碌中度过。
我像这座城市里所有为了生存而奔波的蚂蚁一样，每天天不亮就挤上早高峰的地铁，穿梭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投递简历，参加一场又一场的面试，然后带着一身疲惫和满心的挫败感，在夜深人静时回到这个顶层的小屋。
筋疲力尽是我唯一的感受，回到家通常是倒头就睡，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丝毫关注的兴趣。
那面镜子，也仅仅是作为一件无法移除的家具，静静地立在角落。
真正的变故，是从第二个星期开始的。
它的到来悄无声息，却足以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划开第一道裂口。
那是一个周三的晚上。
我参加了一家公司的第三轮面试，被面试官刁钻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回来的路上又下起了雨。
我没有带伞，被淋得像一只落汤鸡。
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爬上六楼，打开房门，我几乎是把自己摔进去的。
习惯性地准备去洗个热水澡，驱散一身的寒意。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经过镜子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让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
镜子里的那个我，那个和我一样浑身湿透、头发上滴着水、脸色苍白的倒影，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我的脚步猛地停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我死死地盯着镜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镜中的倒影面无表情，眼神和我一样充满了疲惫和困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一定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都出现幻觉了。
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快步走进了狭窄的浴室。
热水的蒸汽暂时麻痹了我的恐惧，我把那转瞬即逝的微笑，归咎于自己的神经衰弱。
然而，我没能将这件事彻底抛之脑后。
从那天起，更多无法解释的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起初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明明记得出门前随手关了房间的灯，可晚上回来时，那盏昏黄的灯泡却是亮着的，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散发着诡异的光。
我安慰自己，或许是走得太匆忙，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