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
整整三年。
月圆月缺,循环往复,我这具身体,就成了一个定期开采的血矿。
取血的过程其实并不长,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在接受最残酷的凌迟。
直到那白玉碗中积了薄薄一层艳丽的鲜红,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傅沉舟才微微抬手示意。
侍立一旁的仆从立刻上前。一人用温水浸湿的白布巾,动作机械地擦拭我手腕周围溅上的血珠,然后撒上一种褐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药粉。
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会带来一阵灼痛,随即血便慢慢止住。
另一人则用另一块干净布巾,将伤口快速包扎起来,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仿佛在包扎一件破损的物品。
而傅沉舟,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有时,他会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块雪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根本没有沾染上半点血迹的手指,仿佛刚才碰触了什么脏东西。
仆从将那只盛着我鲜血的玉碗小心翼翼地端起,放入那个暖玉盒子中,盖紧盒盖,以保持血液的“活性”。
然后,两人又像来时一样,无声地退到阴影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傅沉舟的目光终于落在我包扎好的手腕上,但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关切,只有审视,像在检查一件工具是否完好。
“下月十五,别误了时辰。”
他丢下这句话,语气淡漠得如同在吩咐明日要吃什么菜。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墨色的衣角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拂过门槛,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也带走了房间里最后一丝属于活人的气息。
房门没有关严,留下一条缝隙,寒冷的夜风不断地灌进来。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那满室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的死寂。
手腕上的伤口在药粉的作用下,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大量的失血让我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浑身发冷,牙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我扶着冰凉的桌沿,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着站起身。双腿软得像面条,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我踉跄着走到窗边,伸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窗。冷风瞬间扑面而来,吹散了些许屋内的浊气,也让我打了个寒噤。
我抬起头,望着夜空中那轮孤零零的、惨白的月亮。月光冰冷,照着我苍白如鬼的脸。
眼泪?早就流干了。
最初被囚禁在这里,被迫每月放血的那段日子,我还会哭,会苦苦哀求,会歇斯底里地问他为什么,会试图反抗。
但换来的,只是傅沉舟更深的厌恶和嘲讽,以及族中叔伯那边传来的、因我“不听话”而受到傅沉舟手下刁难甚至殴打的坏消息。
他精准地拿捏着我的软肋——我那虽然破落、却还有几个无辜远亲的家族。
后来,我就学会了沉默。
像个真正的、没有思想的药人一样,麻木地承受每一次放血,麻木地看着他取走我生命的精华,去滋养另一个女人的生命。麻木地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关于傅侯爷如何为柳小姐遍寻名医、如何深情不渝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