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很熟练,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和精准,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冰凉的刀锋,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精准地贴上了我腕间那根最脆弱、最清晰的青色血管。
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瞬间,我控制不住地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闭上了眼睛。
视觉的关闭,让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刃压在皮肤上的微陷,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甚至能闻到傅沉舟身上龙涎香的味道,这味道与室内的血腥和药味格格不入,更添讽刺。
然后,是那熟悉的、细微的阻力——锋利的刀刃划开皮肉。并不十分疼痛,至少,比起心死的感觉,这肉体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紧接着,温热的液体便涌了出来,顺着伤口,滴落在下方冰冷的玉碗里。
“嗒……”
“嗒……”
“嗒……”
一滴,两滴,三滴……声音起初有些粘稠断续,渐渐变得连贯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这声音被放得无限大,敲打在我的耳膜上,也敲打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
空气中那股原本淡淡的血腥味,骤然变得浓重起来,甜腥中带着铁锈气,令人作呕。
“能用自己的血救芊芊,是你林晚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傅沉舟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和讥诮,“别总是摆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就令人厌烦。”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欣赏我腕间流淌的鲜血,又或许,只是在例行公事般地敲打我。
“记住你的身份,”他加重了语气,每个字都像冰锥,
“药人。若非你林家女子这点还算有点用处的特殊血脉,你,连同你那个破落户的家族,早就灰飞烟灭了。”
药人。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在我心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是啊,药人。一个活着的、会呼吸的、按月提供特定药材的容器。
三年前,傅沉舟的心上人柳芊芊,在一次赏花宴后莫名中了奇毒“朱颜悴”。
此毒诡异非常,太医院院首束手无策,天下名医皆摇头叹息。
柳芊芊日渐憔悴,咯血不止,眼看香消玉殒。
就在傅沉舟几近癫狂之时,不知他从哪个隐世的江湖术士或是某本邪门古籍中得知,江南早已没落的医药世家林氏,其嫡系血脉的女子,其心头之血,若以特殊秘法引出,可作药引,化解百毒。
于是,我这个林家最后一点微末的血脉,这个父母早亡的孤女,便成了他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凤冠霞帔,只有一纸强硬的婚书和一句冰冷的威胁:
“嫁,你林家可苟延残喘;不嫁,满门皆灭。”
我至今仍记得那个所谓的“大婚之夜”。没有红烛高照,没有宾客喧闹,更没有新婚夫君的温存。
只有这间阴暗潮湿的密室,这柄闪着寒光的银刀,和他冷酷的宣告:“每月十五,取血制药。芊芊活,你活;芊芊死,你与林家,皆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