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瞬间静得能听见风吹草响。徭役这事儿,咱秦民都门儿清:成年男子每年得服一个月 “更卒”,要么修城,要么修路,要么修水利,不去就得交 “更赋”,一天三百钱 —— 三百钱啊!够咱买三斗粟米,能让秦生吃半个月,谁舍得?
老栓叹了口气,往前凑了凑:“里正,我去吧,石敢家里有娃,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心里暖得慌,可赵里正摇了摇头:“按户籍排,去年你已经服过徭役了,今年轮不到你。石敢,该你去。”
秦朝的徭役也讲规矩,跟排队买粟米似的,一家一丁,一年一次,不重复征发。我没法子,只能点头应下。翠娘知道后,眼圈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夜给我缝新短褐,还烙了二十个麦饼,装在粗布袋子里,又把家里仅有的五十个半两钱塞给我 —— 钱是去年卖余粮攒的,边缘都磨圆了,她攥着钱说:“路上渴了买水喝,别舍不得,要是不够,就…… 就少吃两顿麦饼。”
出发那天,天刚蒙蒙亮,翠娘抱着秦生送我到村口老槐树下。秦生还不会说话,看见我就伸手抓我胡子,抓得我疼得龇牙,他还咯咯笑。翠娘按住他的手:“别抓你爹胡子,让你爹早点回来。” 我抱了抱秦生,他身上有股奶香味,我心里酸溜溜的,像吞了口酸梅:“等着我,一个月就回来,给你带块糖。”
跟我一起去的,还有里里四个汉子,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其中一个叫狗蛋,说话总爱结巴:“石…… 石敢哥,咱…… 咱去修驰道,会…… 会不会累死人?” 我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咱好好干,别偷懒,总能活着回来。”
赵里正送我们到亭里,亭长姓王,是个爽快人,脸上留着络腮胡,递过来一块木牌 —— 是 “徭役牌”,上面刻着我名字和里名,像咱的 “通行证”,凭这个才能在驿站领粮食。王亭长拍着我肩膀:“路上别乱跑,官府有规矩,徭役途中擅自离队,罚你筑城三个月,到时候你家翠娘得哭晕过去。”
咱走的驰道,是去年刚修的,宽得能并排走三辆马车,路面用黄土、碎石子夯得实实的,下雨也不泥泞 —— 据说修驰道时,官府派了 “司空” 监工,每一层土都得用夯锤砸十下,要是砸得不实,监工的和干活的都得挨鞭子。我用脚踩了踩路面,硬得跟石头似的,比我家土炕还硬。
路上遇到不少赶车的商人,其中一个是咸阳来的,拉着一车铁器,车轱辘上的铁箍亮得反光。他看见我们,就停下车搭话:“你们是去服徭役的?这驰道好不好走?” 狗蛋抢着说:“好…… 好走!比…… 比土路强十倍!” 商人笑了,拍着马车辕子:“那是!以前从咸阳到蜀地,得换三回马车,因为各国车轮子不一样宽,楚国的轮子窄,秦国的轮子宽,到了地界就得换,麻烦得很!现在陛下推行‘车同轨’,咱这秦轱辘,从咸阳到蜀郡,轱辘都不带卡一下的!”
走了半天,到了驿站。驿站里的小吏验了我们的徭役牌,给每个人发了两升粟米,还有一小块肉干 —— 肉干是腌的,咸得能齁死人,可咱庄稼人平时哪能吃到肉?狗蛋三口两口就吞了,还舔了舔手指:“好…… 好吃!比…… 比麦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