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驿站歇脚时,进来一群楚地民夫,个个高个子,说话带着楚地方言,叽里咕噜的,咱一句也听不懂。领头的汉子叫项梁,比我高一个头,肩膀宽得能扛两袋粟米,他看见我们,就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用秦隶写了个 “楚” 字,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 “楚” 字,嘴里还念叨着楚地方言。

我赶紧也掏出自己练字的竹简,用小刀刻了个 “蜀” 字,递给他看。项梁愣了一下,然后拍了大腿,笑得露出两颗虎牙,他指着 “楚” 字,又指着 “蜀” 字,嘴里叽里咕噜说个不停,虽然听不懂,可我知道他说的是 “咱都是秦民”—— 这就是 “书同文” 的好处,不管你是楚地人、蜀地人,写出来的字都一样,比说话还管用。

项梁拉着我坐在驿站门槛上,从怀里摸出一块麦饼,递给我 —— 麦饼里掺了点豆子,比咱蜀地的麦饼香。他一边吃一边比划,我大概看明白了:楚地以前种稻子,现在官府也让种麦,还派了农官教新法子,虽然稻米饭好吃,可麦收得多,交了租子,剩下的够一家人吃。他还比划着打仗的动作,皱着眉头,大概是说以前楚地总打仗,现在天下统一了,不用躲战乱了。

我也跟他比划:我爹年轻的时候,蜀地一会儿归秦,一会儿归楚,年年打仗,庄稼都被马蹄踩烂了,好多人饿死了,现在好了,没仗打了,能安稳种地。项梁听了,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认同。

走了两天,终于到了修驰道的工地。工地大得很,像铺了块大补丁,几百号民夫在里面忙活,还有十几个穿黑衣的官吏,其中一个是 “将作少府” 派来的监工,姓李,大家都叫他李监工,手里总攥着根鞭子,鞭子梢上系了个铜铃,走起来叮当作响,跟催命似的。

李监工先给我们分队,每十个人一队,选一个队长。他扫了我们一眼,突然指着我:“你,会写秦隶吗?” 我愣了一下,赶紧点头:“会…… 会写自己名字,还能认几个字。” 李监工笑了:“那你当小队长,负责记录出勤和物资。”

我心里乐开了花,跟捡了块金子似的 —— 小队长不用干最累的活,还能管着队里的人,比夯土强十倍。狗蛋凑过来:“石…… 石敢哥,你…… 你运气真好!” 我拍了拍他肩膀:“以后我多记你出勤,让你少挨点骂。”

我们队的活是夯土,就是把黄土和碎石子混在一起,用夯锤夯实。夯锤沉得很,得两个人一起抬,抬的时候还得喊号子:“嘿哟!嘿哟!” 喊到第三声,胳膊就开始打颤,放下锤时,手得扶着腰缓半天,不然直不起身。狗蛋和另一个汉子抬夯锤,喊号子喊得嗓子都哑了,我赶紧递给他一口水:“慢点喊,别把嗓子喊破了。”

中午吃饭时,伙夫推着一辆小车过来,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粟米粥 —— 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里面还飘着几根草屑,还有一个麦饼,比翠娘烙的小一圈。伙夫一边盛粥一边说:“别嫌稀!官府规定每天两升粟米,多一粒都没有,我要是私吞,得被李监工抽鞭子!” 咱也不敢抱怨,端着粥碗蹲在地上,呼噜呼噜就喝了,麦饼得掰成小块,就着粥咽,不然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