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举着扳手的手臂缓缓放下。他看着林晚扑在周赫身上，看着她为那个男人惊慌失措，看着她质问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恨意。一股比雨水更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冻结了血液，也冻结了那团刚刚还在燃烧的毒火。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麻木，和一种尖锐到极点的讽刺。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像砂砾摩擦：“心疼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把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的耳朵里。她抱着周赫的动作僵住了。周赫还在痛苦地呻吟，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剧烈地颤抖。
林晚慢慢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看着陈烬，看着他那双空洞又燃烧着余烬的眼睛，看着那把沾着周赫血迹的扳手。她脸上的惊恐和愤怒，像潮水一样褪去，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白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心疼？”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她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得比哭还难看。“陈烬，你问我心不心疼？”
下一秒，在陈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林晚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扶周赫，而是闪电般抓住了陈烬垂在身侧、还握着那把沉重扳手的手腕！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陈烬猝不及防，扳手被她硬生生夺了过去！
“林晚！你干什么！”陈烬厉喝，伸手去抢。
但林晚的动作更快。她夺过扳手，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看地上哀嚎的周赫一眼。她双手高高举起那沾着血和锈的沉重铁器，在陈烬惊骇的目光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自己穿着高跟鞋的左脚脚踝，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不同于骨裂的清脆，是钝器砸在血肉和骨头上的沉重声音。
“呃——！”林晚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猛地一软，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就在周赫旁边。扳手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砖墙上，又弹落在地。
她的左脚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着，脚踝处瞬间肿起，皮肤被砸破，鲜血混着泥水，迅速洇开，染红了地面。
剧痛让她浑身痉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瞬间咬出了血。她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大颗大颗地滚落。她看着彻底呆住的陈烬，眼神像燃尽的灰，又像淬火的冰。
“够不够？”她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陈烬…这样…够不够赔你？”
巷子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淅沥的雨声，周赫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林晚粗重痛苦的喘息。
陈烬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石像。雨水顺着他僵硬的脸庞滑落。他看着跪在泥泞血泊中的林晚，看着她那只迅速肿胀变形的脚踝，看着她唇边刺目的血迹。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林晚那双眼睛，那双燃烧着疯狂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烙印在他视网膜上。
那把沾着两个男人血迹的扳手，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泥水里，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第五章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雨夜的死寂。红蓝光芒在巷口疯狂闪烁，将肮脏的墙壁和地上的血污映照得光怪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