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难闻的草药焚烧后的味道。
那个萨满不见了。
只剩下我一个。
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无处不。
尤其是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典型的肺炎症状。
冷静,沈见微。
你必须冷静。
地质勘探时遇到的绝境还少吗?
每一次,都是靠知识和冷静的判断活下来的。
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原始的“野外”而已。
我缓缓移动眼睛,观察这个地方。
很小的蒙古包,除了我身下这张破旧的毡垫,几乎空无一物。
门口厚重的毡帘垂着,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所以,仪式结束,萨满判定“驱魔”完成了?
我尝试集中精神,调用那些属于这具幼小身体的零碎记忆。
这个部落不大,以放牧为生。
族长叫老巴特尔,是个沉默威严的老人。
大部分人对我这个“外来者”漠不关心。
族长有个叫其其格的女儿,许是因为同龄,她偶尔会偷偷分给我一点奶疙瘩。
我是被捡来的。
襁褓里除了那个绣着“沈见微”的布片,一无所有。
一个来历不明的汉人女婴,在草原上,本身就是多余的。
这次的重病,更是坐实了这种偏见。
现在看来,我能依靠的,似乎只有我自己。
只有我脑子里,那些知识。
地质学,气象学……
这些曾经让我获得博士学位、在文明社会安身立命的东西。
在这里,能成为我活下去的资本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药味的冰冷空气,肺部一阵刺痛。
无论多么荒谬,这就是现实。
2 萨满之谜
萨满完成了他的工作。
在他们的认知里,仪式圆满结束,邪祟退散。
接下来,就等着这个叫沈见微的汉人小女孩自己“好起来”了。
可惜,病原体不吃这套。
我,沈见微,前世爬惯了野外科考一线,太清楚现在这状况有多危急。
眼下这种情况,等待“自愈”约等于等死。
求生的本能,开始强行接管这具身体。
目前来看唯一的好消息是:
我所住的蒙古包,具有一定的保温性。
但透气性极差,不利于病体恢复。
我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头顶那个小小的、可以开合的天窗。
那是唯一的光源入口,也是唯一的通风口。
必须打开它!
新鲜的空气和阳光,是此刻最有效的“药物”。
可我现在连抬手都困难。
就在此刻。
毡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是其其格。
她的小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小声说:
“见微,萨满爷爷说没事了,恶灵被赶回地底下了!”
她看着我依旧灰败的脸色,庆幸变成了担忧,蹑手蹑脚地进来,把一块硬邦邦的奶豆腐塞到我手里。
“你快好起来,”
她语气带着哀求。
“好了就能出去晒太阳了。”
地底下?
我心底苦笑,我现在才更像要去地底下。
我用力吸了口气,指向那个天窗,尽可能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闷……开……”
其其格愣住了,脸上浮现出恐惧:
“不行!阿妈说生病不能吹风,风里有‘额布格’(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