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门虚掩着,油灯亮着,灯芯噼啪一声,炸出一朵灯花。

陈伯坐在小凳上,手里攥着半块冷馍,见我进来,手一抖,馍掉在地上。

他没喊,没逃,只颤声问:

“……小姐?头七回魂,您真回来了?”

我跪下,额头磕在泥地上,声音嘶哑:

“陈伯,救我。”

他老泪纵横,从贴身衣袋掏出一把黄铜钥匙,锈迹斑斑,却磨得发亮:

4

“老爷临终前说,‘若小姐有难,此物可救命’。我藏了七日,就等今天。”

我攥紧钥匙,手心发烫。

爹,你留了一手。

而陈伯,守了一命。

我剪了长发,用灶灰涂脸,换上粗布裙。

可肚子藏不住。

我找来丈余布带,一圈圈缠紧腹部——

疼得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三层衣。

孩子在里头挣扎,像被勒住脖子。

我咬牙低语:“忍忍,娘带你回家。”

我直奔镇东头刘妈家。

她是当年接生我的稳婆,如今独居,靠给人浆洗度日。

她果然在院门口张望,眼圈通红:“小姐!我就知道你没死!那夜雨太大,我听见棺材里有动静,可我不敢说……”

她把我藏进柴房,端来热汤。

我没喝,只抓起针线筐里的素绢,连夜绣了幅《断翅蝶》。

翅膀断了一半,却仍昂首向天。

“送去老朝奉家,就说……沈家的蝴蝶,翅膀断了。”

老朝奉是永昌当铺的前任掌柜,被周砚以“年老昏聩”为由赶走。

刘妈含泪点头:“小姐放心,这七日,我们都等着你。”

可就在我让阿福去联络漕船老舵手后,清晨却在刘妈家后巷找到他——

他被人打断了腿,蜷在草堆里,嘴里塞着破布,满脸是血。

“小姐……”他哭着扯下布,“我……我对不起你……”

原来周砚早盯上了旧仆。

他抓了阿福的妹妹,才十四岁,威胁:“若不说出我可能的藏身之处,就卖她去窑子。”

阿福撑了六日,终究扛不住,昨夜供出我可能藏身柴房。

可周砚没想到——我今晨才回来。

他派的人扑空,只烧了间空屋,火光冲天,像给我的葬礼补上最后一把纸钱。

我扶起阿福:“你妹妹在哪?”

“……醉仙楼后院,柴房。”

我塞给他一包银子:“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回头。”

阿福跪地磕头,额头撞出血:“小姐……若有来世,我还做沈家的狗!”

我转身回屋,把绣好的《断翅蝶》交给刘妈:“快去,趁大婚前送出去。”

腹痛如绞,血浸透布带。

刘妈慌得直哆嗦:“小姐,得找大夫!”

“不能找!”

5

我死死抓住她手腕,“镇上大夫,全是周砚的人!他早打点好了,谁敢救我,谁就断饭碗!”

我强撑着翻出娘留下的《女医杂录》,照方抓药。

可药铺掌柜见我买“安胎止血”药材,眼神躲闪,手直抖。

周砚已在镇上散布:“疯妇诈尸,妄称怀沈家骨肉!实乃妖孽,当焚之!”

夜里,我疼得满床打滚,冷汗混着血往下淌。

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嘴唇发紫,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我摸着肚子,哑声哭:“对不起……娘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