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了。
眼睁睁看我娘在祠堂里枯坐至死。
送饭的老仆说,她最后那日,攥着半块冷馍,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可我不敢去。
我怕去了,就成了“同谋”,连沈家女儿的身份都要被剥掉。
而我,成了他最后一道坎。
他开始对我“好”得发腻。
“你怀了沈家的骨肉,该静养。”
“库房潮湿,钥匙我替你收着。”
“你若不信我,便是疑心沈家的顶梁柱——你忍心?”
我被他的话捆住手脚,连祠堂都不敢进。
他掌着沈家所有命脉,却对外哭穷:
“沈家表面风光,实则亏空累累,全靠我苦撑!”
“若非我四处奔走,早被债主踏平门槛!”
没人信沈家会穷。
可他们信他“仁义”——
一个赘婿,竟愿为绝户之家鞠躬尽瘁!
连府衙主簿都拍他肩膀:“周探花,沈家有你,是祖上积德!”
直到我诊出有孕。
他当晚端来一碗“安胎药”,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夫人辛苦,此药可保母子平安。是我托了京中名医,千金难求。”
我喝下。
腹痛如绞,冷汗浸透三层锦被。
像有把钝刀,在我肚子里来回割。
意识模糊前,听见他低声吩咐心腹:
3
“准备薄棺,就说胎毒攻心,暴毙。速葬,莫留夜。
记住,棺材钉死,别让她……爬出来。”
现在,我躺在棺中,听着外面喧闹。
族老在哭:“周探花仁义!沈家无后,幸得贤婿代管香火!”
周砚在答:“岳父岳母在天有灵,必感欣慰。”
欣慰个屁!
我爹的血还没干。
我娘的尸骨未寒。
我的孩子还在肚里踢我——
一下,又一下,像在说“娘,别睡”。
他们就要把沈家三百年基业,连根拔起,栽进他周家的坟头!
账房里,周砚将最后一份地契收入檀木匣,锁上铜扣。
柳如烟凑近,身上熏香浓得呛人:“官府那边……稳妥了?”
“族老已签‘代管文书’,府衙主簿收了我两万两。”他冷笑,指尖摩挲匣面,“就定在头七这日——她魂飞魄散之时,我迎亲拜堂,顺道去府衙,将沈氏产业尽数过到我名下。谁敢说个不字?”
雨砸在棺盖上,咚、咚、咚。
像我爹临终的咳。
像我娘抓门的指甲。
像我心跳——一下,比一下狠。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咙。
不能晕。不能死。
周砚,你往我家地契上盖周家印那日,
便是我从棺材里爬出来,
一把火烧了你周家祖坟之时。
沈家的香火,轮不到你姓周的来续。
我腹中这团肉,姓沈,不姓周。
雨更大了。
棺材缝里,渗进一滴水,冰得像刀。
第七日,头七。暴雨初歇。
我从棺材里爬出来时,指甲缝里全是泥,嘴里全是血。
棺钉被我生生抠松了三根。
腹中一动——孩子还在。
我知道没多少时间。
周砚选在今日大婚,拜堂后就去府衙,把沈家三百顷地、七家当铺、百艘漕船,尽数过到他名下。
他选我“魂飞魄散”之日吞产,
我偏在“回魂”之时索命。
我没去镇上,直奔沈家老宅后巷的废弃柴房——那是我七岁躲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