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是谁的种?”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裤兜,那里揣着一张我偷偷去医院做结扎手术的报告单。
“我的……当然是我的孩子。随你,初初,肯定好看。”
十年里,我吞下每一句“窝囊废”,连同那份离婚协议。
直到我头七那一条,全城屏幕同步亮起:
“初初,你以为你在豢养一条狗。但你不知道,你是我最伟大的作品,是我一手塑造的暴君。”
1
电视屏幕上是南极无边无际的白,和一群摇摇晃晃的企鹅。
赵忠祥老师那把仿佛能包容万物生灵的嗓子,正缓缓说着:
“……为了求得配偶的欢心,雄企鹅会千辛万苦地寻觅一块光滑漂亮的卵石,献给雌企鹅……”
画面很美,声音很暖。
但我的世界是颠倒的,而且带着一股廉价的芹菜味儿。
初初的鞋底。
那只尖锐的黑色高跟鞋底,就压在我的右脸上。
把我半个脑袋都按进了粗糙的地毯纤维里。
她没用力踩,只是放着。
这是一种宣告所有权的姿态,比直接的暴力更令人窒息。
2
我的一只眼睛被迫看着电视里那些憨态可掬的企鹅。
另一只眼睛的余光看着近在咫尺的鞋跟。
那细高的鞋跟上,沾着一小片蔫黄的菜叶,边缘还带着点泥土。
那是我今天下午在超市,趁着打折人潮拥挤时,偷偷塞进外套口袋里的那捆芹菜上蹭到的。
“看什么看?”
初初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懒洋洋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企鹅都比你强,人家还知道送石头。你呢?就会偷菜叶。”
我没吭声。
脸颊感受着皮革的冰凉和细微的纹路。
企鹅的求偶鸣叫声透过音箱传来,显得格外刺耳。
赵忠祥还在说:“……这块小小的卵石,象征着承诺与担当……”
初初的脚踝动了动,鞋跟在我颧骨上碾了碾,不是很疼,但侮辱性极强。
“听见没?担当。你这辈子最大的担当,就是偷芹菜没被保安抓住。”
我喉咙里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算是回应。
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菜叶,它像一枚丑陋的勋章,钉在我卑微的自尊上。
“哑巴了?”鞋底又加重了点力道,“我跟你说话呢。”
“……听见了。”我声音嘶哑。
“听见什么了?”
“担当。”
“谁的担当?”
“我的。”脸被踩着,发音有些困难。
“大点声,没吃饭吗?”
“我的担当。”我稍微提高了点声音。
她似乎满意了,脚上的力道松了些。
“知道就好。去,给我倒杯水,要温的,不能烫也不能凉。”
我小心翼翼地挪动头部,她的脚抬了起来。
我爬起来,膝盖有些发麻,走向厨房。
“别用那个印企鹅的杯子,”她在身后吩咐,“看着晦气。”
3
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粗暴的摩托车引擎咆哮声。
像是一连串香槟瓶塞被蛮力崩开,刺破了夜晚的宁静。
这是陈哥的摩托,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