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的动作顿住了。老槐树是巷尾的“守护神”,比三角梅还老,树干要两个大人才能抱住,夏天的时候,邻里们都爱在槐树下乘凉,孩子们围着树干跑,老人们摇着蒲扇聊天。她小的时候,还在槐树下捡过槐花,奶奶用槐花给她做过槐花糕,甜得她能多吃一碗饭。
“它……哭得多厉害?”苏晓的声音有点发颤。
“很厉害,”苔藓的声音更低了,“它的叶子掉了好多,树皮都裂了,说‘疼得快喘不过气了’。”
苏晓想去看看老槐树,可脚刚迈出花坊门口,就像被钉住了一样——她想起职场领导说的“多管闲事”,想起上次提醒奶茶店倒废水时,店主不耐烦的眼神,想起自己连保护多肉都要犹豫半天,要是去问老槐树的事,会不会又被人说“你算老几,也敢管闲事”?
她退了回来,蹲在三角梅的花盆边,指尖抠着盆里的泥土。三角梅的叶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苍老的声音响起:“别怕,要是不敢去,就再等等。草木的命长,能等。”
苏晓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胆小,懦弱,连一棵快枯死的树都不敢去看。
接下来的几天,苏晓成了花坊的“全职客服”,忙着处理草木们的“投诉”:
- 薄荷换了新土,还是抱怨“奶茶店的废水总渗过来,根还是有点疼”,苏晓只好每天去奶茶店门口“站岗”,店主被她盯得没办法,终于答应以后把废水倒进巷口的下水道;
- 绿萝喝饱了水,藤蔓长得飞快,缠得木架都快散了,它还得意地说“你看我多厉害,比巷口的爬墙虎长得还快”,苏晓只好找了根竹竿,给它搭了个新架子;
- 胖嘟嘟的伤口长好了,新叶片冒了出来,它小声跟苏晓说“昨天那个小朋友来看我了,还跟我说对不起,说以后再也不掰我的叶子了”,苏晓笑着给它浇了点水,心里暖暖的。
可她还是没去看老槐树。直到第三天早上,王爷爷拄着拐杖来花坊,手里拿着一枝枯掉的月季,叹了口气:“晓丫头,你看我家的月季,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早花苞全掉光了,叶子也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一样。”
苏晓心里一紧,刚想说老槐树的事,李婶也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枯掉的爬墙虎:“我家的爬墙虎也不行了!叶子黑得像炭,根都烂了,我挖出来看,一股子怪味,像是农药味!”
这时候,花坊里的草木们忽然都安静了下来。薄荷的叶片发颤,绿萝的藤蔓耷拉下来,胖嘟嘟缩成了一团,连三角梅都没了声音——它们都在害怕。
苏晓再也忍不住,拔腿往巷尾跑。
老槐树的样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惨。树干上裂开了好几道口子,黄色的汁液顺着裂缝往下淌,像在流血;树叶掉了大半,剩下的也黄得发脆,风一吹就往下掉;树根周围的泥土发黑,凑近一闻,一股刺鼻的化学味,盖过了泥土该有的腥气,比薄荷的焦苦味还难闻。
“疼……好疼……”老槐树的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断断续续的,“夜里……穿黑衣服的人……开着面包车来的……往我根上泼桶里的东西……辣辣的……烧得我疼……我听见他们说……拆迁队……让我们赶紧搬家……不搬……就弄死所有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