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四,干什么鬼叫”。
借着月光,我们看清了来人,李叔的鬓角似乎微微冒汗,眼神躲闪。
“‘小先生’也在”,李叔故作诧异,憨厚地笑了笑,借机放下了手里鼓囊囊的黑色包裹。
“爸,我们,鬼,见,我们遇见鬼了”,李小四扑进李叔的怀里,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发生什么了”,李叔一反往常的暴躁,温柔地轻拍李小四的背,问询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
“叔”,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叔,救我,我之前挖了个坑,不是淹死了很多东西,我,我就想着弥补下,给他填起来”,我尽量使自己显得惊慌失措,任泪水铺满我的脸颊。
“叔,我明明知道错了,可是填了一个月,还是没填起来,你能帮帮我们吗”,我犹豫地指了指我和李小四。
“好了”,李叔擦了把汗,咳嗽一声,扯开李小四,让我们端坐在椅子上听他讲话。
“‘小先生’信命不?”,李叔点燃了旱烟,深吸一口,烟火明灭。
“我,我不知道”,我丧气地垂下头。
“我信,我信了”,李小四咋咋呼呼地抢答。
“若是不信命,为什么有人出生就在有钱人家,而李叔我辛苦一辈子也只是个杀猪的,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无,你们还小,不小心冒犯了神灵,别人可能不计较,可若是三番五次破土动工,伤了土地,那可就糟了”,李叔翘着二郎腿,磕了磕烟斗,神情严肃,借着朦胧的月色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哀愁。
“我们不能选择出生,但我们能选择往后过什么样的人生”,我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握紧拳头,模仿着书中人的口吻。
“哥,你莫不是书读傻了,我爹努力一辈子能住上王三爷家的房子吗?”,李小四的话打得我心内一怔。
“‘小先生’,叔是庄稼汉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天灾来的时候,地势低的麦子总是最先被淹到,地势高的啥事没有,收麦子时,叔自己割要十天,三爷十个工人一天就能干完”,说到这里,李叔絮絮叨叨,仿佛有一肚子的怨气,怎么都撒不完。
“叔,我知道了,能力要匹配上野心,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给村里修一条宽敞明亮的大马路,灯要比月亮还亮,路可以并排走两辆牛车,不,四辆”,少年人的眼神总是炽热的,我兴奋地比划着,没有注意到李小四眼里黯淡下来的光。
“叔”,李叔低咳了两声,回过神缓声道,“叔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所以坑先那样吧,‘小先生’”。
“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4衣锦还乡
星河斗转,日新月异。
我自初中离家,在外求学已是十载,我以优异地成绩从济华大学毕业,并考上了选调生,以在职研究生的身份调任户籍所在地,研究方向为乡村振兴。
归家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我胸口戴着大红花,被人群簇拥着,彩带落在头上,锃亮的皮鞋踏上了铺满红毯的黄土地,西装革履的我像个新郎官。
别小瞧了新郎官,村里男多女少,彩礼一度炒到了50万,一般人家根本结不起亲。
十年不见,我们村早已成了远近闻名的养殖村,甚至发展出了养殖——屠宰——轻加工的一条龙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