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拔地而起的小别墅和小洋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依旧坑坑洼洼,泥泞不堪的道路,甚至当年我挖的那个小坑依旧没填好,反而越来越深,深到我站在旁边分不清它是坑还是井。
运输的车辆走到这里,十回总得翻九回,猪仔的哀嚎里总是夹着淡淡的腥臭。
这些年,大坑嚣张地张着血盆大口,吞下了一个个女婴,猪牛羊,甚至年迈的老人和病重的青年。
不过,这一切马上就要改变了,因为俺胡汉山回来了!
说干就干,解开领带,戴上草帽,脱掉西装,换上T恤,收起皮鞋,脚蹬运动鞋,我迫不及待地踏上了走访之路。
“李叔,小四”,我兴高采烈,还沉浸在衣锦还乡的喜气里。
李家如今也是盖上了四合院,高门大院,颇为阔气。
我径直往里走,后院,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和猪的哀嚎。
李小四动作麻利,院里躺了整整一排电晕的猪,随后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悬挂的猪头向下,淅淅沥沥淌着血。
李叔拿着高压水枪,正在进行冲洗,旁边摆着正在运转的脱毛机和尺寸不一的电锯若干。
“大学生来啦,稍等下,刚到的一批猪需要尽快处理,站远点,小心溅上啦”,李叔呵呵一笑,脸上丰腴了不少,一看就是近年来油水不错。
“李叔,没事,你们先忙,叫我小军就好,不用那么客气”,我保持在一个适度的距离,没有贴近。
“军哥,你回来啦,我正准备忙完去大队找你呢”,李小四手上动作不停,眼睛雪亮,语气兴奋。
“今晚老地方见,请你喝酒”,我微抬下颚,冲他眨眼。
我屏住呼吸,抵御着空气里的腥臭,不小心踩到猪血的脚悄悄往后挪了一步,“李叔,我就不打扰了,刚回来,事情也比较多,以后有用得上我的知会一声”。
“军,带点肉回去不,新鲜的呢”,李叔用脏兮兮的围裙擦了擦血呼呼的手,客套道。
我心内一阵恶心,脸皮僵了僵,摆手快步逃离,心内暗自嘀咕“没想到这杀猪方式还挺原始的呵”。
是夜,我带着折叠桌,准备了酒菜,在坑边等着。
月明星稀,蝉儿嘶鸣,挑战着我为数不多的耐心。
月上中天,李小四姗姗来迟,身上是沐浴露也盖不住的腥,“军哥,你不知道,那批猪是今早刚翻车的,不尽快处理不行”。
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热情地招呼他,“小四,哪里话,快坐,今晚咱哥俩可得好好喝一杯”。
“饿死了,谢谢军哥,你可真厉害,简直是咱们村里的传奇”,李小四大大咧咧地抓起一把花生米就往嘴里丢。
“哪里哪里”我谦逊地提酒杯,“算起来,咱也有十年没见了吧,我先敬你一杯”。
“嘿,茅台,有本事啊,读书这么挣钱吗”,李小四仰头抿了一口,赞叹道,“果然香”。
我心内暗喜,果然喝不出假酒。
“有本事的人就是绝情,这么多年你都不曾回来过,要不是后面几年你寄钱回来,大家都以为你失踪了呢”,李小四说着又吸溜着塞进一筷子牛肉。
酒过三巡,我拿起一旁的铁锹,铲起一块土,“扑通”,丢下去听了个响,“还记得这个坑吗?老子回来填它了!土不行,老子就上水泥,哈哈”,我手舞足蹈地比划,仿佛世界就在我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