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跟着老者踏入田垄,脚下的泥土温润松软,不似寒冬应有的坚硬,踩上去还能感觉到土壤里的潮气。雾气渐渐散去,他看见田垄间有不少人在劳作,有的扛着锄头耕地,动作沉稳有力;有的提着竹篮播种,手法娴熟;还有的在田埂上搭建草屋,草屋的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看着就暖和。每个人脸上都没有饥寒的愁苦,反而带着平和的笑意,偶尔还会互相打招呼,声音里满是善意。
“新来的?先跟着我学耕地吧。”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夫迎面走来,农夫穿着粗布短打,腰间系着麻绳,脸上满是皱纹,像是被岁月刻下的沟壑,手上的老茧厚得能刮下一层皮,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他把一把小巧的锄头递给林砚,锄头的木柄被磨得光滑,握着很顺手。“这里的规矩,种出来的庄稼,七分要分给集里的流民,每救一人,你掌心的铜铃就会发热,空中的功德册也会多记一笔。要是私藏粮食,不仅铜铃会烫得你难受,地里的庄稼也会蔫掉,这点你可得记牢。”
林砚接过锄头,只觉得锄头沉得像块铁——他从前在自家田里耕地,一把大锄头也能挥得风生水起,可如今饿了三天,浑身无力,没耕两垄就累得直喘气,手心被锄头柄磨得生疼,冒出了细小的血泡。老农夫见了,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麦饼,麦饼还带着余温,显然是刚做好不久。“先吃点垫垫,干活得有气力,积功德也不是急着一天做完的事。这善德集不缺吃的,只要你肯干活、肯行善,饿不着。”
林砚接过麦饼,眼眶突然发热。这半年来,他见惯了世人的冷漠——城门口的卫兵会用鞭子赶他,街边的小贩会朝他扔烂菜叶,连同样是流民的乞丐都会抢他的食物。从没人愿意给一个素不相识的流浪汉半块饼,更别说带着温度的饼。他狼吞虎咽地吃完麦饼,麦饼的麦香在嘴里散开,带着淡淡的甜味,是他这半年来吃过最香的东西。力气渐渐恢复后,他跟着老农夫一点点学选种、耕地、浇水,不敢有半点懈怠,生怕错过了赎罪的机会。
起初,林砚心里总打着小算盘——他想着多留些粮食给自己,毕竟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夜里躺在草屋里,总觉得胃里空荡荡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一次,他趁老农夫不注意,偷偷把两捧刚收割的谷子藏进草屋的角落,想着等夜里偷偷煮点粥喝。可当天晚上,他刚要生火,掌心的铜铃突然烫得他直甩手,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烙铁,疼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第二天再去田里看,藏起来的谷子竟不翼而飞,地里的禾苗也蔫掉大半,叶子发黄,像是被抽走了生机。还有一次,他因为私藏粮食,在田埂上摔了一跤,膝盖磕在石头上,流出了血,好几天都走不了路,只能躺在草屋里养伤,看着别人在田里劳作,心里又急又悔。
“傻小子,贪心是积功德的大忌。”老农夫坐在田埂上,帮林砚包扎膝盖,他从怀里掏出草药,嚼烂了敷在伤口上,草药带着清凉的气息,缓解了不少疼痛。“我年轻时在镇上开粮铺,那时候遇着灾年,米价涨得比天还高,一两银子只能买一斗米,不少人因为买不起粮饿死。别的粮铺都囤粮抬价,想趁机发大财,我却把粮价降了三成,还拿出一半的粮食煮粥,免费给流民喝。有人说我傻,说我早晚得赔本倒闭,可你猜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