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那个手持手术刀的阴影。
然后呢?
一个更黑暗、更冰冷的念头,悄无声息地从濒死的恐惧深渊里浮起。
然后,阻止他。不惜一切代价。
医院的顶灯惨白,一条接一条地掠过眼帘,像审视一道被送上流水线的残次品。推床的轮子摩擦着走廊光洁的地面,发出持续而单调的嗡鸣,与各种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远处模糊的说话声混杂在一起,敲打着他敏感到极致的神经。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却怎么也压不住那铁锈般的血腥,还有那幻影中带来的、若有似无的霉味。
每一次闭上眼,哪怕只有一瞬,那没有窗户的房间、满墙的死亡照片、冰冷的金属椅、还有那缓慢划下的刀尖就会扑上来,清晰得令他窒息。他猛地睁眼,瞳孔在强光下收缩,心脏监测仪立刻发出急促的警报。
“放轻松,李先生,你安全了。”护士的声音温和,却带着程式化的距离感。
安全?
他喉咙干裂,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嘶吼。安全个屁!他就在这里!那个拿刀的人!他可能就在外面,可能正扮成医生、护工、或者探病的家属,用那双苍白的手拿着病历夹或者慰问果篮,冷静地观察着他,评估着他这只猎物何时能离开这个暂时的避难所,走向早已为他备好的屠宰场!
警察来了,做事故笔录。他嘴唇哆嗦着,描述那辆失控冲过来的卡车,但更多的细节卡在喉咙里。他怎么能说?说他预见自己会被一个连环杀手盯上?说他看见了自己被虐杀的细节?他们会把他直接转去精神科。或者更糟,当作胡言乱语不予理会,然后那个“他”就能更轻易地得手。
他必须靠自己。
记忆的碎片在止痛药和创伤造成的混乱中浮沉。那双手。稳定,苍白,指节分明。右手虎口处,似乎有一道细小的、白色的旧疤,像一条沉睡的蚕。还有……背景。那个房间。水泥墙的左上角,靠近天花板的地方,似乎有一片不规则的水渍,边缘发黄,像一幅模糊的地图。钉照片的图钉,似乎是某种特定的金属款式,小小的圆头,在幻象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还有……自己那张照片。背景是小区门口。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电动车,很常见,但挡风板上贴着一张褪色的、某个外卖平台的红色贴纸。拍照的时间……是昨天?前天?那个“他”,早就开始跟踪他了。像幽灵一样潜伏在他的生活周围。
恐惧毒蛇般缠绕着心脏。但他强迫自己呼吸,一遍遍回溯那些细节。这是唯一的线索。找到那个房间,找到那个人。
出院那天,阳光猛烈得刺眼。世界依旧车水马龙,喧嚣正常。但他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每一个在他家楼下徘徊的身影,每一个穿着工装、可能拥有那样一双手的男人,都像是潜在的、披着人皮的噩梦。
他租了一辆车,普通的黑色轿车,停在小区对面不起眼的角落。他开始监视。用新买的、高倍数的望远镜,从窗帘的缝隙里窥视外面的一切。记录每一个出现的可疑身影,对比记忆里的那双手。
几天过去了,一无所获。疲惫和日益加剧的恐惧几乎要把他压垮。那个幻象夜夜入梦,刀尖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接近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