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4 钟表匠的秘密

那座钟第二次“说话”,是在赵修明整理沈知远资料的深夜。

他把从档案馆复印的资料摊在桌上,有沈记钟表铺的纳税记录,有他采买零件的清单,甚至还有一张他写给苏姑娘的明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上海的钟,不如家里的准。”

钟摆又开始晃动,这次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墙上的影子慢慢浮现,还是那个穿长衫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个拆开的怀表。

“这个齿轮……”影子的声音清晰了些,“要换个新的,不然走不准。”

赵修明试探着问:“你是沈知远?”

影子点了点头,低头继续摆弄怀表:“阿苏总说,我修的钟比别人的多走三分钟,她说那是我偷偷加的,想让她多等我一会儿。”他笑了笑,嘴角的痣动了动,“其实是齿轮咬合的问题,我故意没调好。”

赵修明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你知道后来……”

“知道。”影子打断他,怀表的齿轮突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船沉的时候,我手里还攥着给她买的胭脂,上海最时兴的玫瑰色。”

钟摆的声音急促起来,“咚咚咚”地敲着,像在哭。墙上的影子开始晃动,周围的景象也变了——赵修明仿佛站在摇晃的船舱里,窗外是漆黑的海面,暴雨砸在甲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蜷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个木盒,嘴里念叨着:“阿苏还在等……钟还没修……”

“沈知远!”赵修明想伸手去拉他,却穿过了一片虚无。

景象突然消失,他还站在出租屋里,钟摆已经停了,指针卡在三点十七分。桌上的明信片湿了一小块,像是被谁的眼泪打湿过。

赵修明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他打开文档,删掉了之前写的那些干巴巴的考据,敲下第一行字:“光绪二十三年的春天,杏花巷的沈记钟表铺里,有座钟走得比别的钟慢三分钟。”

5 绣花齿轮

接下来的日子,赵修明像着了魔。

他每天都去杏花巷,在那座破旧的门楼前待上半天。有时会遇见住在附近的老人,他就坐在小马扎上,听他们讲小时候听来的故事。

“听说沈老板的媳妇可巧了,能在钟表的齿轮上绣花。”卖糖画的张大爷说,“有回我爷爷去修钟,看见她在块铜板上绣了只蝴蝶,翅膀薄得能透光。”

“那场大火啊,烧了三天三夜。”开杂货铺的李奶奶擦着柜台,“我娘说,火光里好像有个人影,抱着座钟往巷子外跑,嘴里喊着‘知远的钟’……”

赵修明把这些故事都记在本子上,晚上回到出租屋,就对着那座老座钟发呆。他试着给钟上弦,给齿轮上机油,可钟还是只在午夜时分偶尔走一会儿,每次都停在三点十七分。

直到十月的一个雨夜,钟突然有了新的动静。

那天他刚从杏花巷回来,裤脚沾满了泥。他把淋湿的笔记本放在桌上,正准备去换衣服,就听见钟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