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静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之前只是猜测，现在从长辈口中得到“证实”，那种寒意直接钻到了骨头缝里。
那顿晚饭吃得索然无味。回到家，我被母亲狠狠训斥了一顿，但我没有力气争辩，满脑子都是那个无限循环的下午和阿姨说的“拦路鬼”。
自那以后，某种东西似乎真的被改变了。我以前引以为傲的方向感一落千丈，变得极其糟糕，甚至在自己家附近都会走错路。那次的经历像一道深刻的伤疤，烙印在我的潜意识里，成了无法摆脱的心理阴影。而奇怪的是，李静却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她的方向感依旧很好，对那件事也渐渐淡忘。
仿佛那只无形的“拦路鬼”，只选中了我，并在我身上留下了一个永久的标记。
很多年后，当我也开始经历类似母亲当年找不到单位的诡异事件时，我才明白，有些路口，一旦误入，或许就永远改变了你人生的航向。而那个春天的下午，不过是一切的开端。真正的迷雾，才刚刚开始弥漫。
第二章：阴影重现
二十五年是一道足够宽阔的鸿沟，能将一个咋咋呼呼的高中女生，变成北京国贸写字楼里端着意式浓缩、对着PPT蹙眉的中年人。我，王媛，如今是一家外企的市场总监，日常是与KPI、预算案和跨国电话会议打交道。成都的湿气、梧桐叶的沙响、自行车链条的咔哒声，早已被空调恒温的干冷空气、键盘敲击声和地铁呼啸所取代。
时间像个技艺高超的粉刷匠，试图用新的色彩覆盖旧的痕迹。我学会了在导航APP的指引下穿梭于北京错综复杂的环路与胡同，几乎不再迷路——或者说，现代科技强行矫正了我那自1994年春天后就变得岌岌可危的方向感。我住朝阳区，公司也在朝阳，活动范围高度集中，像一只被无形栅栏圈养的动物，下意识地规避着任何可能考验我内在导航系统的场景。那场诡异的迷路事件，被深埋心底，成了偶尔在噩梦里闪现的碎片，一段可以自嘲为“童年奇遇”的模糊记忆。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战胜了它。
直到那个星期二下午。
我刚刚结束一个令人筋疲力尽的视频会议，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妈妈”。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多，成都应该正是午后慵懒的时辰。
“妈？”我接通电话，习惯性地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双手还在整理桌上的文件。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母亲平日里温和从容的声音，而是一种被压扁了的、带着明显颤抖的急促喘息。“媛媛……”她只叫了我的名字，就顿住了，背景音异常安静，不像是在她熟悉的学校教研室（她退休前是中学老师），也不像在热闹的家里。
我的心莫名一紧：“妈，你怎么了？在哪儿呢？”
“我……我不知道……”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恐惧，“我找不到单位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妈，你糊涂啦？你都退休好几年了，还找什么单位？是不是做梦呢？”我以为她是午睡刚醒，犯了迷糊。
“不是！不是做梦！”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我今天……今天是想去老单位办点事，看看以前的同事。我走路去的，走了三十年的路啊！就在红星路那段，走着走着……路就变了！周围的房子都看着眼熟，可又不对！我走了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走都走不到单位门口！问了好几个人，他们指的路，我走过去根本不是那回事！媛媛……这……这跟你高中那次……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