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灵堂惊变
金陵城的秋雨,总是带着一股洗不净的黏腻和阴冷,像是无数冤魂无声的哭泣,淅淅沥沥地打在苏公馆那扇沉重的黑漆铁艺大门上。
公馆内,哀乐低回,白菊与黑纱交织出虚伪的悲恸。我,苏晚晴,一身粗糙的麻布孝服,跪在灵堂最不起眼的角落,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寒意刺骨,直透膝盖。
眼前是父母并排摆放的巨幅遗照。照片上,父亲苏慕远儒雅含笑,母亲沈清婉温婉依人。可如今,这笑容和温婉都凝固成了冰冷的影像,被框在沉黑的相框里。半个月前,那场“意外”的车祸,不仅夺走了他们的生命,也将我从云端拽入了泥沼,从一个备受宠爱的苏家大小姐,变成了无依无靠、任人宰割的孤女。
灵堂里挤满了人,哭声此起彼伏,真假难辨。那些平日里与父亲称兄道弟的商会同仁,那些受过母亲恩惠的远亲近邻,此刻脸上挂着的悲伤,像一层劣质的油彩,轻轻一刮就能露出底下贪婪或冷漠的真容。
“晚晴这孩子……唉,真是造化弄人,父母去得这么突然,人直接就痴傻了……”
“可不是吗?听说整日里胡言乱语,抱着她娘的骨灰盒不撒手,真是可怜……”
窃窃私语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我低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双手死死抱着怀里那个冰冷的紫檀木小匣——那是母亲生前最珍爱的首饰盒,如今里面装着一小撮她火化后的骨灰。我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用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必须维持住这层“疯癫”的保护色。
疯了好。疯了,他们才会放松警惕。疯了,我才能在这群豺狼虎豹的环伺下,窥见父母冤死的真相。
突然,一个格外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虚伪的平衡,是我的堂叔苏耀宗。他挺着便便大腹,穿着不合时宜的崭新绸缎长衫,假惺惺地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扬声道:“大哥大嫂走得急,这偌大的家业,丝绸厂、码头仓库的账目,总不能一直乱着!晚晴现在这副模样,怕是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能担起这份责任?我看,还是先由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代为打理……”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指核心。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我,也投向多宝格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以及书房里可能存放的地契文书。
我感觉到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胸腔里翻涌着仇恨和恶心。就是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在父母尸骨未寒之时,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瓜分家产!
时机到了。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啊——!滚开!你们都滚开!”我尖叫着,声音嘶哑破裂,故意扭曲了音调,“豺狼!你们都是豺狼!想抢我爹娘的东西!不许你们碰!”
我像真的疯了一样,一把推翻了身旁高大的花圈,抓起供桌上的苹果、糕点,没头没脑地朝着苏耀宗和他身边那几个跃跃欲试的族老砸去!紧接着,我扑向供桌,将上面摆放的香炉、烛台统统扫落在地!铜器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哐当声,香灰弥漫,瓜果滚得到处都是。
灵堂顿时乱作一团。女眷们发出惊恐的尖叫,男人们则大声呵斥。